狼首冢的冻土在子夜裂帛般作响，七十二座狼头骨阵中央，呼寒的青铜狼首刀正抵住沙陀老祭师的咽喉。兽皮灯笼里的羊脂油滴在冰面上，将祭师苍老的面容映得如鬼蜮——他胸前刺着的墨莲纹，正是当年寒砚台种下的傀儡蛊印记。
“族长！老祭师是沙陀最后的灵泉守护者！”年轻的狼卫攥紧骨箭，箭镞却在颤抖。呼寒的琥珀色瞳孔映着冢顶悬垂的万根狼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近三年暴毙孩童的名字：“灵泉早被寒砚台的墨莲烬毒染，留着他，不过是给申屠烬的替身术续魂！”刀身压入祭师颈侧，血珠溅在狼首图腾柱上，竟凝而不化。
申屠烬的马蹄在冢外碾碎冰壳时，听见的正是祭师濒死的低吟：“狼首眼窝……藏着断劫的刀……”他扯下披风闯入阵中，左脸残损的墨莲面具在风雪里晃出碎光，却在看见祭师胸前墨莲纹时顿住——那纹路竟与自己肩侧胎记完全重合，莲心处还嵌着半粒青玉碎屑。
“住手。”申屠烬按住呼寒挥刀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老茧，正是沙陀人握弯刀二十年才有的纹路，“你要毁的不是灵泉，是传国玺的最后一块碎片。”他望向狼首冢中央的巨型狼头骨，其眼窝处嵌着半方青玉，边缘刻着的“受命于天”西字，己被风雪磨去半边。
呼寒的刀刃“当啷”落地。他看见申屠烬摘下左脸面具，露出肩侧墨莲胎记——十二片花瓣间，隐约能辨契丹文的“血脉共生”与沙陀文的“灵泉同命”。三年前北疆屠村时，他在雪地捡到的染血襁褓上，绣的正是这个胎记。
“当年我父亲将传国玺劈成五份。”申屠烬指尖抚过狼首眼窝的青玉，寒砚台秘卷里的舆图突然在脑海中清晰，“契丹金佛藏‘命’，吴越鲛绡藏‘运’，南汉焚天炉藏‘火’，后唐枯荣树藏‘生’，而你们沙陀的狼首……藏的是‘根’。”青玉在他掌心发烫，映出狼首冢地面的冰纹，竟与五国山河图严丝合缝。
老祭师突然惨笑，血沫溅在青玉上：“少主人终于懂了……申屠子砚将传国玺碎入五国圣物，就是要让天下劫数，都长在各国自己的骨血里。”他指向呼寒腰间的靛蓝头绳，“阿史那雪的转世灵童，其实是你刀下第一个被祭的孩子——她的血，早融进了这方青玉。”
呼寒踉跄后退，撞在狼头骨阵上。那些刻着孩童名字的骨头突然发出清鸣，每声都对应着申屠烬肩侧墨莲的花瓣。他终于想起，每次催动狼首刀时，心口泛起的墨莲灼痛，原是与青玉碎片共振的征兆。
“你们以为血祭狼首能断因果？”申屠烬将青玉按回狼首眼窝，寒砚台的牵机线在他体内发出崩裂声，“传国玺的碎片早与五国图腾共生，就像我的血里流着沙陀灵泉，谢云峤的骨里嵌着南汉火种。”他望向冢外，谢云峤的青铜蝶面残片正悬在风雪中，映出五国方向同时腾起的墨莲青光，“要断劫，就得让五国棋子自己握住碎玺的刀。”
年轻狼卫突然跪地，呈上从祭师衣内搜出的羊皮卷：“大人，这上面画着北疆质子墓的方位！”申屠烬展开羊皮，看见墓图中央刻着与自己肩侧相同的墨莲，莲心处写着“以替身血祭真骨，可焚寒砚局”。
呼寒忽然捡起狼首刀，刀刃抵住申屠烬心口：“你肩侧的墨莲，有三片花瓣是沙陀灵泉的纹路。”他盯着对方眼下未褪的青斑，“若我现在剜了这块胎记，灵泉里的傀儡蛊是不是就会枯死？”
申屠烬忽然轻笑，解下外袍露出左肩：“动手吧。但你会看见，我的血滴在狼首图腾上时，冻土下埋的七百个沙陀孩童尸身，心口的墨莲印记会同时崩解。”他望向冢顶垂落的狼骨，每根都系着当年寒砚台用来控制沙陀族的牵机线，“我们的血早就绞在一起——你斩我，便是斩沙陀的未来。”
风雪在冢内形成涡流，老祭师突然伸手抓住申屠烬的手腕，将青玉碎片按进他肩侧胎记：“少主人还记得吗？你六岁时在灵泉边救的小狼，颈间挂的正是这块碎玺。”老人的瞳孔渐渐涣散，“那不是巧合……申屠子砚让你与五国图腾共生，就是要让替身成为断局的刀。”
呼寒的刀刃“砰”地砸在冰面上，溅起的冰屑混着申屠烬的血，在狼首图腾柱上绘出完整的墨莲。他忽然扯下颈间头绳，将靛蓝布料按在申屠烬伤口：“三日后随我去北疆质子墓，那里沉睡着真正的北疆血脉——还有你父亲藏的‘断劫刀’。”
狼首冢的冰顶突然裂开，月光漏下，照见狼首眼窝的青玉碎片正在与申屠烬的胎记融合。谢云峤踏入冢内，蝶面残片映出他肩侧墨莲，十二片花瓣己隐隐透出五国图腾的光影——契丹狼、吴越鲛、南汉火、后唐木、沙陀泉，全在这枚胎记里共生。
“土劫归尘之日，五玺齐聚之时。”申屠烬系好外袍，左脸残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年父亲将传国玺碎入五国，是怕权力集中招致灭族；如今我们要做的，是让这五块碎片，成为烧穿寒砚局的引火。”
呼寒望向冢外逐渐平息的风雪，发现七十二座狼头骨阵的眼窝，不知何时都嵌上了碎玉，恰似满天星斗落进沙陀族的宿命。他忽然明白，所谓“土劫归尘”，不是让血脉归寂，而是让被寒砚台埋进土里的因果，在双生替身的刀下，开出断劫的花。
子夜钟声里，狼首冢的冻土发出沉闷的轰鸣，申屠烬肩侧的墨莲胎记亮起微光，与五国方向的青光遥相呼应。那些被当作“备用棋子”的转世者，那些被炼成“影子替身”的骨血，终于在土劫归尘的时刻，握住了斩断牵机线的弯刀——而寒砚局的棋盘下，埋着的传国玺碎块，正等着成为颠覆天下的劫火之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