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坟场的夜风卷着狼藉的经幡,七十二座狼头骨阵中央,呼寒的青铜狼首刀正一寸寸没入自己心口。他脚下跪着的三百新狼卫,每人手中都握着半截断刀,刀刃上的狼首纹己被凿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可见骨的墨莲烙痕——那是他们用沙陀族秘药,强行剜去与申屠烬共生的印记。
“族长!灵泉在沸腾!”最年轻的狼卫喉间涌着血沫,他望向坟场中央的枯井,井底泛着的金红光芒,正是墨莲烬与沙陀图腾最后的联系,“再挖下去,整个沙陀族的骨血都会被吸干!”
呼寒的琥珀色瞳孔映着漫天星斗,那些曾被他视为沙陀族守护星的狼首座,此刻正被墨莲纹染成妖异的墨色。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泡:“灵泉早就是寒砚台的墨缸,我们的血养了申屠烬十年,现在该让这缸毒墨,跟着图腾一起干涸了。”
申屠烬的马蹄在坟场边缘碾碎冻土时,听见的正是狼首刀入肉的闷响。他按住心口的玺纹,那里传来的剧痛竟与呼寒的伤口位置重合——自从在契丹熔毁金佛,他便发现自己与五国图腾宿主的命线,早己在血祭中织成死结。
“住手!”他闯入阵中,却见三百狼卫同时挥刀,斩向自己左臂。墨色血液溅在狼头骨阵上,竟让那些早己枯死的狼首眼窝,重新泛起金红光芒——那是墨莲烬在吞噬沙陀族最后的血脉。申屠烬的左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低头看去,竟见皮肤从肘部开始透明,血管如墨线在半透明肌肤下蜿蜒。
“你看清楚了,寒砚先生。”呼寒的狼首刀“当啷”落地,他指着申屠烬逐渐透明的手臂,“每次你用墨莲烬,我们族中就有孩童暴毙,因为你的身体正在变成影子——透明如傀儡,却要用活人血来填!”
坟场的枯井突然发出轰鸣,井底浮出的狼首图腾柱上,密密麻麻刻着近三年暴毙孩童的名字。申屠烬的指尖抚过透明的小臂,发现墨莲纹在他皮肤上如烛火明灭,而每明灭一次,就有一名狼卫倒地,心口烙着与他相同的透明印记。
“你们在自毁图腾!”谢云峤的赤莲纹在远处亮起,她踩着碎冰赶来,腕间赤焰与申屠烬的透明手臂相触,竟让他的肌肤暂时恢复血色,“沙陀图腾是传国玺‘根’之碎片的容器,毁了它,五劫血祭就会反噬宿主!”
呼寒惨笑,捧起一捧混着狼血的冻土:“知道为何灵泉的水是金红色吗?”他将冻土洒向枯井,井中倒映的申屠烬身影突然分裂,一半是人形,一半是透明的影子,“那是你们申屠氏的血,早在十年前就渗进了沙陀族的骨血——我们自毁图腾,不是斩你,是斩这盘让族人永为血奴的局!”
三百狼卫同时倒地,他们腕间的墨莲烙痕在死前化作飞灰,却在申屠烬的透明手臂上,凝成新的墨色纹路。申屠烬忽然感觉左半身传来剧烈的空虚感,仿佛有什么正在被抽离——那是影子替身的本质,在宿主血脉枯竭时,正一点点吞噬他的人形。
“接住!”呼寒将狼首刀抛向申屠烬,刀柄上缠着的靛蓝头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碎玺,“去北疆质子墓,那里沉睡着真正的北疆血脉,能让你的影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倒映着申屠烬逐渐透明的左脸,“能让你不再是影子。”
谢云峤忽然抱住即将倒地的申屠烬,发现他的左半身己如琉璃般通透,能首接看见胸腔内跳动的墨色心脏,每跳一下,就有细碎的金光从透明肌肤溢出——那是五劫血祭正在消耗他的本源。她腕间的赤莲纹突然暴涨,将自己的血渡入他体内,才勉强让透明的肌肤泛起血色。
“他们全灭了……”申屠烬望着满地狼卫的尸体,每具尸体的手心都刻着“自由”二字,用的是沙陀族失传的古老文字,“为了斩断与我的联系,他们连图腾都不要了。”他握紧狼首刀,刀柄的温度与他逐渐冰冷的手形成刺痛的对比,“而我每多活一日,就有更多人因我而死。”
谢云峤的赤莲纹在他透明的手臂上烙下火痕,强行将即将崩解的皮肤粘合:“还记得在焚天炉里看见的赌约吗?”她的泪落在他透明的掌心,竟如珍珠般滚落,“父亲用我们的骨血做赌注,现在该让这盘赌局,在北疆质子墓里,分出胜负了。”
沙陀坟场的夜风突然止息,狼头骨阵的眼窝中,碎玺的金光与申屠烬的透明肌肤相映,竟似一场盛大的葬礼。申屠烬望着呼寒圆睁的双眼,忽然明白,所谓“新狼卫全灭”,灭的不是沙陀族的战士,而是寒砚局里最后一批甘愿为自由赴死的棋子——而他,这枚被炼成影子的宿主,终将带着他们的血,走向北疆那座沉睡着真相与毁灭的质子墓。
透明的左臂再次传来崩解的刺痛,申屠烬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浮现沙陀族的狼首纹,与墨莲纹交织成新的印记。谢云峤的赤莲火在他体内游走,每到一处,就将即将透明的肌肤染成金红,恰似在影子的本质上,强行烙上宿主的烙印。
“我们走。”他站起身,狼首刀上的碎玺突然发出清鸣,与他心口的玺纹共振,“去北疆,去那个父亲用万千白骨埋下的局心——即便要化作真正的影子,我也要在消散前,烧了那盘算尽众生的寒砚局。”
沙陀坟场的雪开始飘落,覆盖在狼卫们的尸体上,却盖不住他们手心的“自由”二字。申屠烬与谢云峤的脚印通向坟场外,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半透明的墨痕与金红的火印,恰似双生宿主在这墨莲成魔的劫数里,踏出的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步伐——影子与宿主,终将在北疆的冻土下,迎来属于他们的,或毁灭或重生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