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玉阶前,旧忆如刃
玉龙山庄的初夏,本该是松风送爽,此刻却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青石板铺就的主阶首通山庄正厅“听涛堂”,阶旁的百年银杏叶上,似乎都凝着未散的剑气寒意。
苏沐瑶立在阶前,素白的裙角被山风微微扬起。玉龙佩是苏家传承之物,更是父亲苏沧海的象征。脑海里的玉佩上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却似被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浸染,勾着她沉入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三年前,玉龙镖局总镖头苏沧海,率精锐镖师押送一批送往南疆的药材,行至黑风岭时,遭遇了修罗教的突袭。
残阳如血,映着黑风岭狰狞的怪石。苏沧海的“惊涛剑法”使得风雨不透,剑尖挑飞一名修罗教徒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诡异的红影。
那红影是修罗教右使萧绝。他身着猩红长袍,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边却噙着一丝病态的笑意,眼神如同毒蛇锁定猎物。他并未急于近身,只是袖袍轻挥,数点幽绿的毒针便如附骨之疽般射向苏沧海。
苏沧海武功卓绝,与萧绝正面硬撼时,剑势之强甚至逼得萧绝连退数步,衣袂破损。然而,萧绝的毒功却防不胜防。一枚细小的毒针擦过苏沧海的手腕,伤口瞬间发黑,蔓延出蛛网般的青纹,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内力顿时滞涩。
萧绝看着苏沧海痛苦的神情,非但没有杀意,反而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兴奋:“啧啧,‘玉龙’苏沧海,不过如此。你的剑再快,能快过我的‘蚀骨迷魂散’吗?这毒,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经脉寸寸腐烂……”他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扭曲的愉悦,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骨瓷毒瓶,动作优雅却令人毛骨悚然。
苏沧海拼尽最后内力,震退萧绝,却在归途中毒发身亡。临终前,他紧握苏沐瑶的手,只留下一句:“小心萧绝……他的毒,无孔不入……血衣楼……或许……”
苏沐瑶猛地回神,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父亲临终时提到的“血衣楼”,是江湖中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势力,以暗杀和诡谲武功闻名,行事亦正亦邪,与修罗教素有摩擦。放眼整个江湖,也唯有血衣楼的诡异手段,或许能与萧绝的毒功抗衡。
“与血衣楼合作……”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那是一群游走在黑暗中的人,合作如同与虎谋皮,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二、群豪毕至,各怀心思
“咚咚咚——”山庄门前的铜锣被敲响,宣告着各派人士的到来。苏沐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款步走下台阶。
首先抵达的是少林与武当的代表。少林达摩院首座玄空大师面色凝重,双手合十:“苏姑娘节哀。修罗教祸乱江湖,我等自当义不容辞。”但他身后的俗家弟子,眼神却不时瞟向武当派领队——一位锦衣华服、气度倨傲的中年道长,那是武当“紫霄殿”的玉阳子。
玉阳子抚着长须,笑道:“玄空大师慈悲。不过嘛,对抗修罗教,需得有个统一调度,免得群龙无首。苏姑娘,你说呢?”他话里话外,己隐隐将自己摆在了主导者的位置。
紧接着,丐帮、峨眉、昆仑等派相继抵达。丐帮长老拄着打狗棒,嗓门洪亮:“他奶奶的,萧绝那狗贼太歹毒!咱们得选个能服众的盟主,领着大伙儿杀他个片甲不留!”然而,他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少林和武当的人,显然“盟主”之位是众人觊觎的焦点。
更有一些小门小派,或是面露恐惧,或是眼神闪烁,显然是抱着观望甚至投机的心态而来。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话题却很少围绕“如何对抗修罗教”,而是“谁当盟主更有胜算”、“跟着哪方势力能捞到好处”。
苏沐瑶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寒意比山风更甚。她原以为,父亲的死、修罗教的威胁,能让江湖各派暂时放下恩怨,同仇敌忾。可现实却是,利益与权位的诱惑,远比生死存亡的危机更能牵动人心。
她看到有人指着她议论:“这就是苏总镖头的女儿?年纪轻轻,能主持大局吗?”“哼,玉龙山庄如今群龙无首,恐怕这盟主之位……”
这些话语像针一样刺入她的心里。她想起父亲曾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有时,人比鬼更可怕。”
三、听涛堂内,空谈误事
听涛堂内,气氛并未因众人的落座而凝重,反而弥漫着一股暗流涌动的燥热。
苏沐瑶坐在主位下首,作为东道主发言:“各位前辈、同道,今日邀各位来此,是为商议共同对抗修罗教之事。我父……”
“苏姑娘,”玉阳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令尊的遭遇令人痛心,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推举盟主,统筹全局。否则,各派各自为战,岂不是给萧绝那贼子各个击破的机会?”
玄空大师也点头道:“玉阳子道长所言有理。群龙不可无首,这盟主之位,关乎江湖安危,需得慎重考量。”
“哼,”丐帮长老猛地一拍桌子,“考量什么?谁武功高、威望重,谁就当!我丐帮上下,唯少林玄空大师马首是瞻!”
“长老此言差矣!”玉阳子立刻反驳,“武当乃玄门正宗,论武学底蕴、论江湖地位,岂能屈居人下?依贫道看,盟主之位,非武当莫属!”
“你武当算什么东西!”一旁的昆仑派掌门猛地站起,“想当年,你们武当张五侠……”
一时间,听涛堂内吵吵嚷嚷,各派为了盟主之位争得面红耳赤,甚至险些动起手来。有人引经据典,有人倚老卖老,有人则暗中拉拢小门派,场面混乱不堪。
苏沐瑶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阵无力。她试图再次开口,却被更大的争吵声淹没。
- “他们来了,不是为了对抗修罗教,而是为了那把椅子。”
- “萧绝的毒功可以瞬间摧毁一位顶尖高手,他的魔功更是能让人神志不清,生不如死。”
- “就算选出了盟主,凭这些勾心斗角的人,拿什么去抵挡?父亲,你说血衣楼或许能抗衡,但血衣楼会听一个徒有虚名的‘盟主’号令吗?”
- “这场商议大会……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远处的山峦被暮色染成深沉的灰黑色,如同萧绝那深不可测的恶意,正一点点吞噬着这片江湖。而她所在的这间堂屋,空有群豪毕至,却无半分齐心,像一座华丽的牢笼,困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看不见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萧绝的脸,又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带着洞悉一切的、病态的微笑。他似乎就躲在某个角落,欣赏着这场由他引发的、江湖人自取其辱的闹剧。他的毒功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心的涣散与贪婪,早己为他的魔焰,铺好了最顺畅的道路。
苏沐瑶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闪过一丝决绝。靠这些人,不行。她必须靠自己,找到血衣楼,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为父亲、为玉龙山庄,也为这片即将沉沦的江湖,搏上一次。至于这所谓的盟主大会……就让他们争吧,争到最后,或许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值得他们恐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