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雾霭如轻纱般笼罩着苍梧山，苏沐瑶指尖抚过腕间青玉镯，掌心泛起的温热却并非来自玉质——而是识海中蛰伏的玉龙佩在震颤。龙纹化作幽蓝流光在她灵台游走，与陆沉舟所赠玉镯的清辉遥相呼应，恍若双生魂火在神识深处明灭。
"瑶儿，跟紧我。"陆沉舟的青锋剑划破洞口藤蔓，廿八岁的身影在月光下挺如苍松。他袖口绣着的凌云纹随动作舒展，那是苏沧海收养他时亲赐的字号，寄托着"首上青云"的期许。苏沐瑶望着他握剑的手背青筋微凸，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这个被父亲称作"沉舟"的少年，如何用带茧的掌心覆住她握剑的手，说"师兄教你如何稳剑势"时，眼底倒映着松明火把的暖光。
"当心傀儡。"冷冽如冰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墨寒舟的玄色衣摆扫过她鞋面，带着雪松林特有的清苦气息。他指尖转出的鎏金铜钱忽然爆成六枚飞镖，精准钉入洞顶垂落的傀儡穴位，木偶怀中的毒囊炸裂时，他长臂一伸将她扯向岩壁，力道带着几分刻意的压迫感："你大师兄总把你当雏鸟护着，可这幽冥教的机关......"
陆沉舟回身时瞳孔骤缩，青锋剑鞘己横在两人之间。苏沐瑶被护在他臂弯里，嗅到他衣襟上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她去年为他缝制剑囊时特意添的香灰。可当她抬眼，却见墨寒舟倚在石壁上把玩铜钱，眼底映着她发间晃动的鎏金钗影，那是前日他以"探路诱饵"为名，从黑市盗来的前朝禁物。
潭水突然翻涌，三条赤鳞巨蟒破水而出。陆沉舟剑势如雷霆，斩落蛇信的刹那，苏沐瑶识海中的玉龙佩突然发烫，龙纹在神识里游成血色弧光。她看见千年前的画面碎片：龙女跪坐寒潭边，以鳞片为引解开凡人祭司的诅咒；又看见五百年前的侠女握紧断剑，在竹马与宿敌的血泊中看见相同的星眸——而此刻，陆沉舟挥剑时带起的风掀起她额发，墨寒舟掷出的银丝缠住蟒首，两股气息在她灵台交织成冰火太极图。
"接着！"陆沉舟掷来的符篆化作金光，苏沐瑶本能结印，却见墨寒舟己甩出火折引燃磷粉。蓝焰腾起的瞬间，他忽然扣住她手腕抵在刻满符咒的石门上，近在咫尺的眼尾红痣如泣血："怕了？你师兄总说要护你一世周全，可这江湖从来只问输赢......"
"放开她！"陆沉舟的剑刃抵住墨寒舟咽喉时，苏沐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蟒尸在潭中化作血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龙涎香的混味。墨寒舟却低笑出声，指尖掠过她眉梢："瞧，你师兄又为你红了眼。"他有意无意地将"师兄"二字咬得极重，如同一根尖细的银针，挑开某些隐秘的情愫。
苏沐瑶猛地推开他，退到两人中间。青玉镯在腕间轻响，识海中的玉龙佩突然浮现双鱼图腾，两条鱼眼处分别嵌着青玉与墨玉——竟与陆沉舟的玉镯、墨寒舟的腰间佩饰别无二致。陆沉舟欲言又止，抬手想替她拂去鬓角草屑，却在触及发丝时顿住：她发间的鎏金钗正映着墨寒舟的倒影，而他袖中露出的旧疤，赫然与墨寒舟腰间那道刀伤呈镜像分布。
"石门开了。"墨寒舟的声音里带着狡黠的得胜意味。苏沐瑶望向门内，影壁上的双鱼图腾突然流转光华，陆沉舟瞳孔骤缩——他看见其中一具骸骨腕间的青玉镯，竟与苏沐瑶的形制分毫不差；而墨寒舟腰间的墨玉佩，正与石壁凹槽严丝合缝。识海中的玉龙佩轰然震响，苏沐瑶猛然头痛欲裂，听见三个时空的声音在灵台重叠：
"沉舟，此去经年，莫忘......"（五百年前侠女的叹息）
"寒舟，你我本是......"（千年前祭司的低唤）
"瑶儿，无论发生什么......"（此刻陆沉舟的呢喃）
潭水深处，龙魂的低吟穿透识海。苏沐瑶望着眼前的陆沉舟与墨寒舟，忽然惊觉前者衣摆的血迹形状，竟与后者旧疤的走向拼成完整的龙形图腾。三个人的倒影在水面交叠，化作古卷中褪色的画像：被收养的少年、神秘的宿敌、轮回的龙女，正在命运的棋盘上重演永恒的困局。
玉龙佩的流光突然凝成实体，在她掌心显化出半块龙形玉珏。陆沉舟与墨寒舟同时伸手，前者掌心向上，带着兄长的温厚；后者指尖向下，藏着赌徒的赌注。识海中响起苏沧海的临终叮嘱："瑶儿，玉龙佩的选择......从来不是你一人的劫数。"
潭水倒映着三重时空的月亮，苏沐瑶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千年光阴中传来，与此刻的心跳共振："当护我长大的兄长，与引我破劫的宿敌，同时握住我的手时——究竟哪一双手，才是解开龙魂封印的钥匙？"
石门内，双鱼图腾的鱼眼突然睁开，陆沉舟的青玉镯与墨寒舟的墨玉佩同时飞起，在半空拼成完整的阴阳鱼。苏沐瑶踉跄着跌入两人之间，识海中的玉龙佩终于显露出全貌——那是一枚断为三截的龙形玉佩，其中两截，正分别戴在她最在乎的两个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