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爬上残破的城墙,将天竺旧城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蒋师仁的战马谨慎地踏过布满青苔的石板路,马蹄铁与碎石碰撞发出的每一声轻响,都在空荡的巷道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玉符残片在他怀中疯狂震颤,破损处渗出的金液透过衣料,在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印记——这是比椰枣林伏杀更凶险的预警。
"将军,东南方三条巷道的地砖有翻动痕迹!"一名大唐斥候单膝跪地,指尖沾着新鲜的红土,"泥土湿度表明,陷阱最迟是昨夜布设的。"话音未落,西侧传来瓦片碎裂声。蒋师仁猛地抬头,只见屋檐阴影里闪过数十道黑影,月光掠过他们腰间的弯刀,暴露出刀身上缠绕的蛊虫图腾。
轻骑部队立刻结成防御阵型。吐蕃骑兵将战马靠拢,组成移动的马墙;大唐弩手半蹲于后,改良后的诸葛连弩己上弦待发;泥婆罗战士取出涂满艾草汁液的短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蒋师仁握紧横刀,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那些褪色的壁画上,湿婆神的第三只眼竟被人用朱砂重新勾勒,瞳孔处还凝结着未干的血迹。
"散开探查!两人一组,保持视线接触!"蒋师仁的命令刚落,左侧巷道突然传来战马的悲鸣。他策马疾驰而去,却见两名吐蕃骑手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坐骑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七窍流出黑血。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的地面布满细小爪痕,却不见任何脚印——仿佛有隐形的怪物发动了袭击。
玉符残片的光芒突然暴涨,照亮了墙角的暗门。蒋师仁翻身下马,横刀轻挑门闩,腐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后是漆黑的甬道,潮湿的霉味中混着浓烈的尸臭。他取出火折子点燃,火苗在气流中剧烈摇曳,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梵文符咒——那是召唤邪灵的禁咒,每个字符都用鲜血书写。
"大人小心!"一名弩手突然将他扑倒。三支淬毒箭矢擦着头顶飞过,钉入身后的砖墙,溅起的碎屑竟泛着幽蓝的荧光。蒋师仁刚要起身,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伴随着指甲抓挠石壁的刺耳声响。他握紧横刀,玉符残片的力量顺着刀柄涌入体内,刀身泛起金红色的光芒。
当第一个黑影从黑暗中浮现时,所有人倒吸冷气。那是个身披残破铠甲的"人",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眼眶中空无一物,却精准地朝他们扑来。蒋师仁挥刀斩下其头颅,断口处没有鲜血,反而涌出大量黑色甲虫,甲虫接触空气后瞬间膨胀,化作拳头大小的蛊虫。
"是尸傀兵!"一名泥婆罗战士大喊,"用艾草!"众人立刻将携带的艾草点燃,浓烟中,蛊虫发出高频的尖叫,纷纷坠地抽搐。但更多的尸傀兵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有的徒手撕扯战马,有的用牙齿咬穿铠甲,腥臭的腐液滴落在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蒋师仁边战边退,却发现退路己被封死。不知何时,巷道口升起巨大的铁闸,上面刻满狰狞的曼陀罗图案。更可怕的是,天空中飘来绿色的雾气,所到之处,植物迅速枯萎碳化。玉符残片光芒大盛,在空中投射出逃生路线——唯有登上西北方的钟楼,才能俯瞰全局。
"往钟楼突围!"蒋师仁挥舞横刀,金红色的刀光所到之处,尸傀兵纷纷碎裂。轻骑部队且战且退,却在接近钟楼时遭遇更猛烈的攻击。数十名天竺叛军从楼顶抛下装满蛊虫的陶罐,密密麻麻的虫群如黑云压下,一名弩手躲避不及,瞬间被蛊虫淹没,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具白骨。
当他们终于冲上钟楼时,玉符残片的光芒突然黯淡。蒋师仁望着下方如潮水般的敌军,发现叛军阵列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阿罗那顺的亲卫统领正站在中央,手中的权杖顶端镶嵌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剧烈,而旧城的每条巷道,都亮起了诡异的幽蓝火光,将这座千年古城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