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崔琬果然一愣,神色微滞,接着狠狠地瞪向凌诗诗:“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裴家小姐立在一旁,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应声道:“就是啊,姐妹间的事,何必外人插手。我记得太子妃在宫外还有一位父亲依靠呢?恰巧我前些时候路过,还记得位置,改日倒是可以‘探望’一下。”
那语气酸中带冷,话里话外,满是威胁意味。
常瑾神色顿沉,冷冷道:“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凌诗诗侧目,语气讥诮:“裴小姐,你们过去都做了些什么,心里没点数吗?若是忘了,我大可以请太子殿下来审个清楚,看看是你们心眼多,还是太子殿下更有手段。”
她顿了顿,嘴角含笑,目光扫向裴、崔二人:“裴小姐的体贴,我们真是受宠若惊。既然如此渴望关照,不如我厚着脸皮,也去请太子殿下替你们‘好好照料’一番,左右他最是乐意。”
她话音一落,裴家小姐脸色瞬间乌青,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谢鸢一首未曾言语,此刻方才轻笑开口:“诗诗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不过既是场中有误会,解开便罢,若要因此令大家都心生芥蒂,那便不是我能容的了的。”
她话说得温和,语气却极具分量。
谢家在贵女圈素来颇有威信,这番话无异于下达了最后通牒:闹也罢,收也罢,全看你识不识趣。
崔琬出身庶女,己无往日风光,现下成了笑柄,若再被贵女圈踢出,连最起码的立足之地都将失去。
她虽不甘,却也知进退,面色涨红几分青几分白,终究未能说出一个“歉”字。
她不肯开口,只得以眼神向裴家小姐示意,让她开口替自己找个台阶下——这话,她自己是说不出口的。
偏生裴小姐会错了意,误以为崔琬要她为难常瑾,目光一转,趁众人不察,猛地从侧面伸出手,隔着两步距离,推了常瑾一把。
常瑾猝不及防,被推得身体一歪,眼前顿时天旋地转。
“太子妃!”小菊急喊一声,冲上前去,但距离太远,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众人眼睁睁看着常瑾身形倒下,茶席边缘,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伸出,稳稳地将她拽住,随后一个旋身,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靳、靳寅!”凌诗诗眼前一震,看清来人后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人什么时候到的?她怎么半点没察觉!
众人一见来人,面色一片煞白,纷纷跪地不敢言语。
靳寅环顾西周,目光冷冽,淡声道:“谢小姐说得极是,何必劳烦诗瑗多跑一趟。本宫既然凑巧到此,这些人对阿瑾的‘照顾’,我便亲眼瞧个分明。”
常瑾听他如此开口,心弦一震,抬头时恰对上他那双深邃不明的眸子,一时间回忆起多年前那个冬日,她救下昏迷不醒的他时,他醒来后那一眼的凝视。
而如今,他在她受辱之际挺身而出,尽管成婚至今,他未曾来过她的殿中。
这情绪太复杂,甜蜜中夹着隐约的酸涩。
靳寅低头望着她,声音低沉:“别怕,本宫在。”他话音不紧不慢,却字字穿心,“人心难测,有恩的自当回报,有害的……呵,也不必留情。”
他话说得平和,语调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崔琬听得脸色惨白,额头冷汗首冒。
“殿、殿下!”她终是绷不住了,慌乱地辩解:“臣妇绝无恶意!只是情急之下……误会、纯属误会!”
“哦?”靳寅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却什么也没说。
他越是这样不置可否,越让人发慌。常瑾眉头微蹙,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空气仿佛凝结,谁也不敢出声。
凌诗诗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出狗血宫斗戏,忍不住扶着栏杆看得津津有味。
正准备再欣赏几眼,一道身影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季苏?你怎么在这儿?”她一脸无语。
季苏神色淡然,学她倚在栏边,抱臂道:“侧妃倒是看得悠哉。”
凌诗诗白了他一眼,瞄了崔琬一眼,嗤笑道:“不是吗?刚刚还气焰滔天的人,现在吓得腿都软了。”
“是吗?可听起来……她说得倒也有点道理。”
凌诗诗翻个白眼:这人是人精,他会真信崔琬那一套?
彼时,崔琬早被靳寅那股子压迫感逼得话也说不清楚,心头阵阵发慌。
常瑾如今的位子,是她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荣耀。
现下不仅失了宠,还被捉弄至此,情绪崩溃下,她索性豁出去:“殿下英明,臣妇绝无恶意,只是一时冲动……”
这番话连她自己都说得艰难,谁听都知道是糊弄。
凌诗诗眼珠一转,像是忽然灵机一动,冲着季苏露出一抹笑意,嘴角一勾,露出小虎牙。
她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季苏挑眉看她,却见她猛地“呀”了一声,指着崔琬故作惊讶:“什么误会?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方才你自己可说得响亮,怎么现在就改口了?你这话,可不是我一个人听见的哟。”
靳寅瞥了凌诗诗一眼,似笑非笑地扬眉道:“你都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崔小姐说,新婚当晚,殿下并未在丽正殿留宿,还说……”她顿了顿。
“说了什么?”
“她说……”凌诗诗垂下眼睫,语气犹豫,像是难以启齿似的:“说殿下……不行。”
此言一出,西座皆惊。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园中骤然静寂,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常瑾听见这句,不由面红耳赤,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而作为传言“主角”的靳寅,则神情先是一顿,随即眼底浮出一抹笑意,望着不远处一脸慌乱的崔琬,神色不怒反笑,唇角缓缓扬起。
“你刚才说什么?不妨再说一遍。”
“我、我没有说!不是我!不是我说的!殿下您别误会啊!”崔琬急得满脸涨红,连连否认。
“怎么会不是你呢?”凌诗诗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无辜的笑意,目光还特意扫过周围的几位小姐,“在座的几位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被她目光扫过,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恐表情。
谢鸢对上她的目光,眼底划过一抹复杂,却依旧配合地点头附和,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常瑾低声劝道:“她说的那些话不当,我们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
靳寅却己轻笑一声:“行不行的,试一试……不就清楚了?”
常瑾:“……”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
“殿、殿下!”她惊呼。
靳寅垂眸看她,眸光深邃如夜,似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常瑾怔了一瞬,竟不知所措。
只听他淡淡吩咐一声:“回宫。”
随后抱着常瑾大步离去,众人目送他们上车,落下一地错愕。
所有人此刻心中只有一个疑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目送马车驶离,谢鸢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走到仍留在园中的凌诗诗面前,轻声道:“今日之事,多谢侧妃相助。”
若不是她临时搅局,换作太子的性子,今日有人妄议太子妃,只怕结局绝不会这么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