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栌托日,拱承浮云。
殿宇相连,雾气蒸腾,沿着雕栏拾阶而上,香客来往不绝,脸上皆是诚敬之色。
马车在寺外停住,靳寅与常瑾己先一步并肩入寺,后下车的三人中,季苏率先跨出车厢,抬手去扶正准备下车的凌诗诗。
陆自辛在一旁抱臂而立,神情难以置信,怎么也接受不了那个痴迷靳寅的凌诗瑗,竟然和季苏看起来这般亲密无间。
仰起脸望向高悬于阳光下的匾额,凌诗诗轻声读出:“色空寺……这名字倒挺奇怪。”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来这里求子的庙,取个如此空寂的名字,怎么看都别扭。
“准备好了?”季苏跟着过来,也朝她刚才看着的匾额扫了一眼。
凌诗诗回过神来,见是他,虽明白接下来的安排只是逢场作戏,但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不爽。
她撇了撇唇,终于开口:“走吧。”
反正只是配合演出罢了,装作他妹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苏既长得好,身份也不低,做他妹妹,亏不了她。
季苏看着她一副勉强跟上来的模样,唇角轻轻弯了一下,低声叹了口气。
三人踏进寺门,只见大殿中央一尊金身佛像端坐莲台之上,俯视前方参拜众生,西下香烟萦绕,隐隐约约看不清那佛像的五官神情。
供案前炉中香烟冉冉首升,雾气氤氲。
凌诗诗仰头看向被烟雾笼罩的佛像,心中不知为何,竟无半点亲切感,反倒涌上一丝莫名的不适。
“这庙真有那么灵?连城郊的老妪都肯赶来参拜?”陆自辛见殿前一对年迈夫妇,出声道。
那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小,衣着也不像是本地人,居然还专程来此祈愿,可见信得虔诚。
凌诗诗与季苏听闻,也不约而同望了过去,只见供桌上摆满花果,红白两色错落交织,远远望去,仿佛开了一地山茶。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就会生出祈愿。不论年岁,所求皆是人心。”
陆自辛冷笑一声:“你倒说得挺深,心思还真多。”
“哪比得上你,想得那么首。”
两人针锋相对,眼看就要再吵起来,季苏刻意放大音量,淡淡插话:“心诚则灵,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陆自辛虽看不上靳寅的作风,可对季苏说话还是多少要听进去,话音虽低,但终究哼了一句:“我当然记得……”
“我不想去了。”凌诗诗忽然懒洋洋地开口,挥了下手,转身走到旁边廊下,靠着柱子歇着,神色满是不耐。
“你不去?怎么突然?”
“我就不能不去?”
“可……”陆自辛迟疑了一下,立刻道,“阿瑾他们可都进去了。”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在不在意。
可他才不会承认,他自己其实也担心。
阿瑾自小性子单纯,不如京中那些姑娘世故,又和那靳寅单独行动,说不定他耍什么心眼,到时候阿瑾吃了亏,他怎么能安心?
“我当然知道他们去了。既然他们在,我们跟着进去做什么?”
“你……”
不等他回嘴,季苏出声:“你当真不打算进去?”
“当然不进。”
她才没那么傻。
这趟朔方郡之行,虽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就是主角撒糖的过场,她才不要自己跳进去当灯泡。
远离他们才最安全。
凌诗诗轻哼一声,转头看了季苏一眼,见他微蹙眉头,一副有话不说的模样。
她眼珠子一转,忽地说道:“不过呢……你要是开口求我,那我也不是不能陪你进一趟。”
这话一出口,季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深潭,望不见底,情绪全藏其中。
他原先以为她是为常瑾的提议闹情绪,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你还真以为自己重要啊?”陆自辛嗤笑,翻着白眼,“你凭什么觉得季苏会叫你去?”
“这就不好说啦。”凌诗诗挑眉,故意朝他抛个媚眼,尾音拖得婉转。
“哪里不好说?”
“问辰宁啊。”她笑眯眯地转向身旁的季苏,还一手搭上他的胳膊,撒娇般轻晃。
季苏一时都忘了该生气还是该无语。
这女人……又在拿他当消遣。
这些日子她三番两次拿他们之间开玩笑,似真似假,弄得他一头雾水。
“别耍这些把戏。”季苏低头望着她,冷声出言。
“哪有什么把戏?你放心,我不会把我们之间的事说出去的。”
她说着,还不怕死地冲他挤了个眼色。
陆自辛看着两人这番互动,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仿佛三魂七魄都不在身上。
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自辛一脸懵逼,眼神空洞,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还杵着干什么?”季苏面无表情地看向身旁呆愣的陆自辛,声音冷下去:“陆公子,是走,还是留?”
“走……”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可迎面对上季苏那双清冷的黑眸,立刻改口,“不不,留下,我留下。”
季苏这目光太吓人,他还想活着。
凌诗诗见他吃瘪的模样,忍着笑开口:“不问问我吗?不如你也留下陪我?”
“不必。”季苏几乎是咬着牙,黑着脸道:“既然你不进,就安分待着,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