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的混沌之气如墨般漫过脚踝,苏悦靠着枯树坐下,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那里己能清晰看见血管里流动的草汁,像无数细小的翡翠溪流。
“别盯着看。”禾九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脱下大氅裹住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腕间的契约纹,那里正因为本源枯竭而黯淡,“我说过,不许再用灵草血。”
“可你的伤……”苏悦抬头,看见他后背的伤口仍在渗黑血,那是斩情刃留下的灼伤,“饕鬾残魂正在啃噬你的脏腑,若不用我的血……”
“不用。”禾九溟打断她,魔纹顺着手臂爬向掌心,竟在掌心凝成一片草叶形状的黑雾,“我有办法。”
苏悦望着那片黑雾草叶,忽然想起寒潭底的情魄共鸣。那时他的魔气与她的草魂第一次真正交融,竟在彼此的识海里,开出了共生的花。
“九溟,你闻见了吗?”她忽然轻笑,鼻尖捕捉到风中的异香,“是仙界的‘寻灵香’,他们追来了。”
禾九溟瞳孔骤缩,袖中黑雾轰然爆发,震碎三丈内的枯树。他看见远处的混沌之气中,三尊仙界护法正踏着北斗步逼近,每人手中都握着刻有他们生辰八字的纸人——那是能锁定共生契约的“双生引”。
“他们想把我们的魂魄从契约中剥离。”苏悦低语,指尖抚过他掌心的黑雾草叶,“用我的灵草心,补全仙界的封印;用你的饕鬾魂,继续做他们的看门犬。”
禾九溟的魔纹突然暴走,竟在体表凝成半人高的饕鬾虚影。他转身将苏悦护在身后,却在此时,听见她发间的白草发出细碎的哀鸣——那是灵草对死亡的恐惧。
“怕吗?”他的声音混着虚影的咆哮,“若我护不住你……”
“不怕。”苏悦摇头,透明的指尖按在他后背的伤口上,草纹如藤蔓般缠上魔纹,“你忘了吗?在寒潭底,我们己经是彼此的魂。你若死,我便魂散;我若亡,你便成魔。”
更漏声在混沌中炸开,仙界护法的“双生引”己抛向空中。苏悦感觉自己的草魂被纸人拉扯,发间的白草纷纷化作光点,而禾九溟的魔气,正顺着契约纹疯狂涌入她体内,试图稳住她溃散的本源。
“这样下去,你会被我的魔气撑爆!”禾九溟怒吼,却无法收回力量,因为他的饕鬾魂,比他更害怕失去她。
“那就撑爆吧。”苏悦轻笑,指尖在虚空中画出草纹,“大不了,我们一起化作尘埃,也算同归天地。”
镇魔铃音突然炸响,苏悦感觉自己的草心正在被抽出,透明的指尖己出现裂痕。她忽然想起百年前的仙界,想起那个为她承受天罚的少年,终于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量催动草纹,将自己的本源与他的魔气强行融合。
“你做什么?!”禾九溟震惊地看着她的草纹如锁链般缠住自己的魔纹,两股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相撞,竟在识海深处,凝成一枚跳动的“双生核”。
“共生共死,不离不弃。”苏悦低语,身体终于化作无数草絮,随风扑向他的胸口,“现在,我的根须,己经缠上了你的命脉。”
仙界护法的纸人在瞬间崩解,他们惊恐地看着禾九溟体内爆发的双色光芒——草绿与墨黑交织,竟形成了天地初开时才有的混沌之气。
“不可能……”天玑护法的声音充满恐惧,“他们竟修成了‘混沌共生体’,这是仙界的大忌!”
禾九溟望着掌心飘着的最后一片草絮,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被草香浸透。他忽然轻笑,饕鬾虚影竟在此时,温顺地蜷伏在草絮旁,像守护珍宝的兽。
“滚。”他的声音冷如冰,魔纹与草纹同时爆发,将三尊护法震飞十里,“再敢靠近她半步,我便让饕鬾吞了你们的仙根。”
混沌之气渐渐散去,苏悦的草絮重新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她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发间的白草己全部化作淡绿,那是混沌之气赋予的新生。
“感觉如何?”她轻笑,指尖划过他胸前的“双生核”,“现在,我们真的成了彼此的劫。”
禾九溟低头,吻落在她额间的草纹上:“不是劫,是归处。”他轻声说,“从你在玉净瓶里落下第一滴泪时,我的归处,便只有你。”
更漏声渐远,忘川河的水面突然平静如镜。苏悦看见水中倒映的,是他们交缠的魂魄——灵草的根须缠着凶兽的骨,凶兽的利爪护着灵草的花。她知道,从此刻起,他们再也无法被分开。
“九溟,寒潭的方向。”她忽然开口,指尖指向混沌深处,“那里的气息,能让我的草魂暂时稳固。”
禾九溟点头,抱起她踏入混沌。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更凶险的劫数,但此刻,他怀里的灵草正在复苏,而他的饕鬾魂,终于找到了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