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在鼻腔里凝结成块,白砚秋的视线开始模糊。青铜棺椁拖拽的声响渐渐远去,却在耳道深处留下金属摩擦的回音。她盯着掌心血迹中嵌着的木刺,突然看见自己穿着素白深衣跪在丹墀前——那是两千年前的月光,正透过雕花窗棂将龟甲裂纹映在她颤抖的手指上。
"喂!"
陆九灵的声音像刀锋劈开幻象。他抓着她的手腕按在潮湿的岩壁上,青苔的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数三下再呼吸。"他掏出个鎏金小盒,挑出坨暗绿色药膏抹在她伤口,"乌头混着曼陀罗,疼就咬这个。"
铜钱大小的玉蝉被塞进她齿间。白砚秋尝到血腥味里泛起薄荷般的凉,那些闪回的片段突然变得清晰:戴着青铜面具的方士正在往陶瓮里投入人骨算筹,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与她掌纹相似的卦象。
"能走吗?"陆九灵己经卸下背包带缠成简易绳套,"那家伙去的方向有硫磺味。"他说话时颈侧动脉突突跳动,月光把汗珠照得像细小的水银珠子滚落。
巷道突然传来石块滚动的闷响。两人同时绷紧身体时,白砚秋注意到陆九灵左手始终按在后腰——那里藏着他从不离身的黑漆木匣子。上次在滇南墓室遇见尸蛾群时她见过匣中物事:七枚锈迹斑驳的战国刀币串成的降魔杵。
硫磺味越来越浓烈的时候,巷道变成了向下倾斜的滑道。陆九灵突然拽住她后领:"看脚下。"腐朽的木板横亘在前方裂缝上,缝隙里隐约可见森白骨殖堆成的锥形塔尖。三具新鲜尸体呈放射状倒伏周围,其中一具右手还保持着抛掷动作——指缝里露出半截烛龙组织的蛇形徽章。
"他们触发了连环翻板。"陆九灵用登山杖轻叩左侧岩壁,"汉代诸侯墓常用的防盗机关。"杖尖突然陷进某个凹槽,"咔嗒"声响起的同时,整条巷道亮起幽蓝磷光。镶嵌在顶部的萤石拼出星图轨迹,尽头处浮现双鱼环绕的门环图案。
白砚秋的血滴在地上发出诡异的滋滋声。那些星图开始缓慢旋转时她才意识到不是幻觉——血液正沿着地砖缝隙游走成卦爻符号。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回头看见青铜棺椁不知何时横在了来路上,棺盖缝隙渗出粘稠黑浆。
"跑!"
陆九灵扯着她扑向星图中心的瞬间,整面岩壁像水幕般波动起来.穿过屏障时的窒息感让白砚秋想起十二岁那次溺水,但这次抓住她的是无数冰凉丝线.睁开眼发现置身圆形祭坛,八尊人面蛇身铜像口中垂下的银丝正将她悬在半空.
下方传来打斗声.三个穿防化服的身影将陆九灵逼到祭坛边缘,其中一人手持的人骨算筹正是方才黑影腰间所挂."徐福后人果然会自投罗网."防毒面具后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交出长生引配方,留你们全尸."
悬丝忽然剧烈震颤.白砚秋看见自己滴落的血珠在铜像眼眶汇成血线,某种古老的机括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当第一尊铜像开始转动时,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成清晰的画面:同样的祭坛上,当年的自己正在用算筹推演二十八宿方位.
"震位三步!"嘶喊冲出口腔的同时,悬丝齐齐断裂.坠落途中她瞥见陆九灵甩出的降魔杵击碎了主祭者面具——露出的面孔赫然是三天前给他们帛书拓本的博物馆副馆长.
撞击地面的疼痛让眼前发黑.最后感知到的是陆九灵带着硝烟味的体温覆上来,以及他往自己嘴里塞进的苦腥药丸."别睡..."声音忽远忽近,"你刚才说的震位..."
黑暗彻底降临前,白砚秋想起童年那个总在古籍室门口放薄荷糖的老管理员.他现在应该正躺在太平间第三排抽屉里,右手同样攥着半截蛇形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