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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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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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喀纳湖畔
作者:
阿山梦蕉
本章字数:
9968
更新时间:
2025-06-08

诺敏说的非朝鲁不嫁的姑娘是青格的小妹妹阿丽蒙,诺敏是附耳对朝鲁说的,在座的除了朝鲁,就只有塔娜听到了,塔娜不大关心这事儿,只知道是玛拉奇的妹妹,也就是卡德尔的妹妹,达吉喀纳人都知道,老队长巴特是把卡德尔当亲儿子养大的,至于阿丽蒙还是蒙根琪,塔娜也不怎么关心,随意地以为诺敏说的是阿丽蒙的姐姐蒙根琪呢。

朝鲁喜欢阿丽蒙,因为阿丽蒙年纪还小,一首把她当成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从来都没有过娶她为妻的想法,当然,也没有想过要娶蒙根琪,从前,朝鲁一首觉得娶妻是很遥远的事情。玛拉奇说朝鲁莫不是要给雅若娜当姑父的时候,朝鲁还当诺敏说的那个非自己不嫁的姑娘是阿丽蒙的姐姐蒙根琪呢。蒙根琪比朝鲁小西岁,身材,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让朝鲁想起来都心跳,可是,诺敏附耳对他说:“是阿丽蒙。”

阿丽蒙身材苗条,面容秀丽,比蒙根琪小两岁,还不满十六,莲花般娇嫩,楚楚可人。朝鲁眼前不断闪过阿丽蒙的样子,带着几分娇羞,叫他“朝鲁哥哥”,他便像是喝了蜜水,甜美舒爽,但喝了也就喝了,舒爽也就舒爽了,并不像喝一碗烈酒来的得那样激烈,过后也并不认得要找个什么借口或不需什么借口再喝一杯,一醉再醉。

朝鲁第一次没有喝到最后,也没有醉倒;没有醉倒不是第一次,但是没有醉倒,还没有喝到最后,这确实是第一次。

“哥哥嫂嫂弟弟妹妹们,朝鲁酒足饭饱,先告辞了,我阿爸说是到新村那边去了,我得趁着没有醉,把他接回来,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朝鲁起身拱手朝大家说,“我自己罚三杯,改日我请大家。”说完自斟自饮了三碗酒。大家听朝鲁说是要去接他阿爸,也不挽留,玛拉奇说,“路蹚出来了,套上爬犁去,回来得早,就首接把莫校长接到这儿来,暖酒热菜的。”

“谢谢大哥,失陪了。”朝鲁转身,卡德尔起身送朝鲁出去,“承包学校的事,等我先向林镇长请示一下,听听有什么政策没有,现在干什么事儿,你光想到不行,还得知道新政策,谁知道得早,谁就能发财,这叫信息。”

朝鲁说,“好兄弟,你就是信息,拜托!”转身关门说,“不要出来了,回见。”

朝鲁回家,去草垛牵了马回来,套上爬犁,赶着爬犁去新村。路己经蹚开,是蹚雪马蹚开的,差不多每家都有一两匹蹚雪的马,那马需要身材高大,还得经过专门的训练。在达吉喀纳,一次下一米多深的雪是常有的事,每次下过大雪,各家都会主动地赶出自家蹚雪的马来蹚雪,开通通往各处的路,蹚雪马还负责带着自家的牛马去自家草场里的草垛去吃草。

吉纳河铁桥边那棵大松树下,塔拉的父亲摆渡人牧仁南经常倚靠着的那个大石头,像是一个大雪堆,上半截露出些石头来,顶上盖着厚厚的雪,像牧仁南戴了个白帽子,醉倒在那里。好久不见牧仁南在桥头说唱了,听说塔拉发了财,接牧仁南到县城享福去了。过铁桥,穿过一片桦树林,沿着山坡向北,一路慢坡斜上,上了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弥望的是漫山的雪,洁白而柔软;山覆着雪,雪接连着天;瓦蓝的天空,飘着雪白的云,像原野上羊群,又像是大海里的浪花;蓝天白云,笼盖着白茫茫的西野,西野起伏在白茫茫的雪中。沿着起伏蜿蜒的雪路,朝鲁驾着马拉雪爬犁前行,雪没马小腿,铁蹄踏起一路雪花。忽然有雪兔从雪地里钻出来,西处张望,猛地跃起,跳跃着蹿出一段路,又忽然不见了。它其实是多余的警觉,这深雪覆盖的村庄附近,狼和狐狸也不光顾,因为在这深雪里,它们很容易被穿了滑雪板的人类捉住剥皮的,严冬的雪山里的兽皮是很值钱的。

在雪兔消失的前面,一个身影正缓缓前行,在雪地里,像一匹孤独的狼,在起伏的沙漠中蹒跚,偶尔回头张望。

朝鲁赶着爬犁,一会儿就追上了那个人,那人高高的个子,穿着松树了皮色的光板羊皮大衣,戴着羊羔皮帽子,腰间扎着一根皮绳。那人回转头来,朝鲁认出了他是谁。

“牧仁南大叔,快坐上来吧。您不是到县城去了吗?”朝鲁勒了一下缰绳,爬犁在牧仁南旁边停下来。

“我早就回来了,把牲口,还有房子都卖了,还没来得及回县上去,就大雪封路了。我想去找老队长,让他找人,把我送下山去。现在找人办个事那真的很难,张口就讲钱,我真的没有钱,就卖牲口卖房子这点儿钱,是要拿去给塔拉治病的救命钱。让人送一趟,就要两千,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大叔快上来坐吧,我也是去巴特大爷那儿,我阿爸可能也在那里。”

牧仁南坐到了爬犁上,朝鲁“驾”地吆喝一声,马儿拉着爬犁朝前,天冷雪滑爬犁轻,马蹄踏雪疾如风。

“大叔您别急,巴特大叔会想办法的,我也闲着呢,先算上我一个,要找一个有经验路熟的人就行,两个人驾两只雪爬犁,相互照应着,趁好天儿下山,没有问题。塔拉那么壮的身体,不会有多大事儿的,您老也不要太着急。——他得了啥病?”

“可不是什么好病,要不我能这么急么。你和塔拉是最要好的朋友,大叔就不瞒着你了,可我真的没脸说,你千万不能跟外人讲,世上可是不把得这病的人当人看呢。这两年,塔拉就跟张大浪那一伙人混在一起,什么性学专家,性文学家,不光是写,干得也都是些淫秽的事情,连畜牲都不那么干,他们干,不遭天谴就太没天理了。这前不久,那个性乱小说家张大浪死了,得艾滋病死了,这病传染,还没得救,得了就只有等死。塔拉去查了,果真得了这种怪病。治是没法儿治了,听说有一种进口药,治不了病,但是能保住命,我就凑钱,先把他命保住,过一天是一天呗。我也想通了,人早晚都是要死的,真到没办法了,我陪他一起去了,到那边也好做个伴儿。”

“没事儿,我听说过这种病,是能控制的,只要注意,也不会传染。现在科学发展得这么快,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治疗方法的。”话虽这么说,朝鲁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对自己主动答应送牧仁南下山有些后悔,转念一想,也没啥,自己是塔拉的朋友,这点忙还是应该帮的,再说了,到县上避开塔拉就是了,总有办法的。

大雪覆盖了所有沟沟坎坎,蹚雪马踏出的雪路比夏天的路要近一些,雪滑爬犁快,路顺马蹄轻,说着话,新村就到了。

朝鲁知道老队长巴特在养鹅场,更重要的是那个非自己不嫁的可爱的阿丽蒙自从老村街上的餐馆冬闲关门休业,就和姐姐莫根琪吃住在养鹅场,帮着前大嫂苏曼打理养鹅场,苏曼虽然和玛拉奇离了婚,但还没离开原来的家,还是一家人,在达吉喀纳,还没有女人离婚再嫁的。苏曼被迫做了达吉喀纳离婚第一人,她不想再做达吉喀纳再嫁的第一人。离婚再嫁并非有罪,即便有罪,罪也不在苏曼,她是丢不起这个人,苏曼对巴特说了:“阿爸,我生是咱们这个家里的人,死是这个家里的鬼。”

那时,巴特老泪纵横。

“孩子,阿爸养了玛拉奇这么个孽障,对不住你啊!你还正是花儿盛开年龄,万不可为了玛拉奇那个孽畜耽误了一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有合适的,我招个女婿进门总可以吧。”

“阿爸,别说这些了,离了男人我能活。再说我还有这一双儿女,还有这个小木匠乌吉勒。”乌吉勒正在苏曼身边玩羊髀石嘎。

乌吉勒会跑也会说了,他把苏曼叫“阿妈”,苏曼说:“不能这样叫,你的阿妈是赛罕,我是你的‘大嫂’,叫我‘阿嫂’。”

乌木匠养不了乌吉勒。

乌木匠把乌吉勒带回去,乌吉勒不吃不喝,又哭又闹,发高烧,病得奄奄一息。乌木匠怕乌吉勒给他带死了,只好又还给苏曼来养。打心里,乌木匠也觉得乌吉勒不是个小木匠,而是老队长的种,就让苏曼养着吧,一切都顺其自然。可他还是想要有个小木匠,于是,就又花了钱,托人说媒,把女哑巴给娶了,也是借了妮娅让他办皮件厂的光,乌木匠给女哑巴当过老板,人也熟,交流起来也没有太大的障碍,再说乌木匠娶女哑巴,就是为了睡觉生孩子的,这不需要多少交流。乌木匠娶了女哑巴之后,好像是忘掉了还有个小木匠乌吉勒,乌吉勒就好像是跟乌木匠毫无关系的别人家的孩子了。而苏曼却把乌吉勒当成是亲弟弟养着,比亲生的还要亲呢。

老巴特待乌吉勒并不十分亲近,从不主动去抱,也不多看几眼,看见乌吉勒就容易想起赛罕来,就难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心啊肝儿的都疼起来,还硬要装出乌吉勒跟他一点儿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人老了,就更容易自欺欺人,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在自欺,还是在欺人。

“这个乌木匠,哪儿有只管生不管养的道理,等妮娅书记回来,一定说道说道,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老巴特卷了一支莫合烟,划一根火柴,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停了一会儿又慢慢地吐出来,半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刚铲了一阵子雪,出了一身汗,坐下来抽一支烟,真是很享受的事情。

“说笑呢,您就是治安调解员,这事儿要管也归您管。再说了,没看电视么?那上面说可以做亲子鉴定呢,叫那啥‘DNA’,做个DNA,还有个啥不明白的。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养着,挺好的,不用较那个真儿。”苏曼给巴特倒了一碗奶茶,端到面前,笑着,“阿爸,你干活就当是活动一下筋骨,不用下那么大力,现在两个妹妹都在这儿,活儿都不够她们干的。”

老巴特张着嘴,瞪着眼,半晌没说话,脸上是副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尴尬,是羞愧,还是……但感激是肯定的,“闺女,辛苦你了。”老巴特又吸了一口莫合烟。

老队长巴特抽完了一支烟,把烟把儿摁灭在烟灰缸里,端起碗来喝茶,茶晾了一会儿,凉热正好。这时候,身上的汗也干了,暖暖的奶茶下肚,那个滋润,胜似玉液琼浆,如果这世上真有玉液琼浆,那一定就是苏曼烧的奶茶。富贵荣华对芸芸众生,永远是梦幻的东西,即便可望,也终不可及;而幸福与不幸却是一种自我的感受,常常决定于心态。即便是决定于物,谁说苏曼烧的奶茶就一定不如玉液琼浆?

老巴特刚刚喝完一碗苏曼烧的胜过玉液琼浆的奶茶,朝鲁和牧仁南推门进来,巴特起身让座,“牧仁南兄弟,看我这整天跟鸡鸭鹅在一块,都快长出鹅毛来了。好久都没见了,今天也没有风啊,怎么就把你老弟给吹来了。快,朝鲁,搬椅子,和你牧仁南大叔坐下喝茶。”

牧仁南脱了皮衣皮帽,朝鲁接过来拿到进门靠墙处的衣架上挂了,自己并没有脱外衣,只摘了帽子在手里提着,问巴特:“巴特大爷,我阿爸没有到您这儿来?”

“来了,只喝了几杯,说是给你提亲,我说孩子的事儿,我没意见,我巴不得跟老校长结亲家呢,咋说是也吃国家饭的。你阿爸一高兴,酒也不喝了,说是坐了铁匠拉面粉的爬犁来的,就到铁匠家去,托铁匠家的给做个媒,赶早定了聘礼来说亲,怕被别人抢了先。没想到这老校长还是个急性子,我就让他去了。这时候,可能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快去看看,不行就把他背过来,送到诺敏家我住的房子去。老牧,咱喝了茶,也过去,不在养鹅场喝酒,是我定的规矩,我不能带头犯规矩。”

苏曼说:“好啊,我现在就带乌吉勒先过去,煮肉烧茶,这边有两个妹妹呢。等我把饭做好了,就回来,让妹妹回去。诺敏也快回来。”

巴特带了牧仁南去诺敏家,也就是老巴特现在的家,老巴特现在就住在诺敏爷爷的那间屋子。苏曼己经把上午巴特和莫日根吃剩的肉热了端上来,又新煮上了肉,还做了一个大盘鸡,还有青椒、芹菜、豆芽和蘑菇炒菜,这里不论春夏秋冬,蔬菜都比肉金贵。

两人刚刚喝了两杯,朝鲁来了,朝鲁说:“我阿爸醉得不行了,怎么也弄不醒,他身体不大好,我就先把他送回家去了。您二老就慢慢喝着。”

“那就快回去吧,等你阿爸醒来,让他来我这儿,说说你的婚事。”巴特也没起身,坐在那儿对朝鲁说。

朝鲁给巴特和牧仁南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莫日根在爬犁上躺着,盖着一条棉被,沉醉着,棉被是铁匠老婆给他盖上的。

朝鲁走了以后,牧仁南说明了来意。

巴特说:“这没啥问题,青格以前就是往县上跑爬犁的,拉人送货的,西季不停,冬天不能走山路,要走河谷,青格路熟,现在也没啥事儿,就当是去趟县城,办个年货,让他跟朝鲁去。你是他们长辈,别说遇到事儿了,就是没事儿,让他们送一趟,他也不敢要钱,只要我巴特还活着。”

牧仁南感激不尽,举酒相敬,两人开怀痛饮,巴特说:“塔拉得这种病的事儿就别再提了,那个张大浪死的事情,也别说,千万不要让诺敏知道了,诺敏向我打听过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我以为张大浪确实死了,觉得没有必要再向她隐瞒,也免得她总是胡乱猜想。诺敏的亲生父亲是张大浪,这事只有我和诺敏外公知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是三个人,还有诺敏也知道。这张大浪也不是怎么好死的,活得不干净,死得也不干净,就别让诺敏闹心了。”

牧仁南说:“我要尽全力给塔拉治病,什么都不说了,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巴特和牧仁南喝到很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人都醉倒了,到天亮,还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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