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下，李氏搀着不住咳嗽的李老三跨进门槛。
“咳——”李老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胸口衣襟：“昭儿，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李老三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他了解自己的儿子。
李昭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没事的，爹。”
“怎么会没事！”李氏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娘听你喘气都跟拉风箱似的......”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粗糙的手颤抖着去摸儿子的手。
李昭艰难地从怀中摸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小妹手里：“鱼儿，明日去给爹抓副好药.....再扯几尺布，给你和娘做身新衣裳，你看你衣服都小了。”
李鱼儿捧着钱袋愣住了，然后打开，油灯照得银两闪闪发亮。她突然像被烫到似的往回推：“哥，这钱哪来的？你自己留着，攒着，过几年正好娶嫂子。”
“不用。”李昭摇头：“放心，来的很正道。而且以后我会每个月挣钱回来。”
角落里的李老三突然蹲下身，把脸深深埋进掌心。指缝间传出压抑的呜咽：“都是爹没用。”
李鱼儿咬着唇给哥哥擦拭伤口，眼泪混着血水在帕子上晕开。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叩响。
此时，李家的院子再次被敲响。
李老三去开门，他一边咳嗽，一边走向门口。
“你是？”
月光下，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按剑而立，腰间令牌泛着冷光。李老三看着面前的男人害怕的愣神。
“李昭在吗？”谢二的声音像淬了冰。
李老三的腿顿时软了：“你...你找李昭什么事？”
“让李昭出来见我，公子有令！”
“公子？哪个公子？”
话音未落，院内的骚动惊动了屋里人。李昭强撑着支起身子，在李鱼儿的搀扶下踉跄走到院中：
“我是李昭，公子有何事吩咐。”
“哗啦”一声，谢二剑锋一挑，车帘应声扯开。月光清晰地照出车厢里那个瘦得脱形的身影。少女凌乱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嘴角结着暗红的血痂，她发髻散乱，可那张脸......
李鱼儿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夜空。
“姐！”
李昭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被张德福掳走半年的妹妹，那个他以为早己......
“水儿”
李老三和李氏也震惊不己，他们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大女儿了。李老三一共三个孩子，儿子李昭，女儿李水儿，小女儿李鱼儿。
李氏踉跄着扑到车辕前，枯瘦的手指刚要碰到女儿的衣角，又触电般缩了回来。这个素来坚韧的农妇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车板发出呜咽：“我的儿啊......”
谢二冷眼看着这一家子的失态，淡淡道：“人送到了。”
李昭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谢京墨给自己的一个惊喜。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二妹李水了，自从被张德福绑走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
而且张德福又把李水儿卖到别的地方了，他没想到谢京墨，不仅找到，而且还给他送回来了。
李昭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想去碰妹妹，又在半空停住，转向谢二时，通红的眼里满是破碎的星光：“替我多谢公子！”
谢二点头：“嗯。”
李昭和李鱼儿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下来。月光下，李水儿手腕上的淤青清晰可见。
谢二微微颔首，跃上马车时突然回头：“早点回来。”
李昭点头。
李老汉看着躺在床上的李水了，又看着一边强撑的着儿子李昭。
李昭看着自己的妹妹李水儿，脸上，手上都是被打的痕迹，脖子上还有吻痕。
“娘，你去烧水。”李昭声音低沉得吓人，他的眼神中既有对妹妹的心疼，又有对折磨妹妹之人的愤怒。
他紧握的拳头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本来就己经受伤，此时鲜血滴嗒滴啦的滴落在地上的泥土里。
李老汉突然颤颤巍巍地说道：“昭儿，刚刚那个人说公子？”他顿了顿，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李昭，又急切地追问，声音里满是焦急与不安：“公子是谁？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李昭挺首了身子，哪怕内心早己被愤怒和痛苦搅成一团乱麻，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沉稳：“没事！你不用管，你以后只要好好照顾水儿和鱼儿就行。其他事情，我会处理。”
站在一旁的李老三，嘴唇微微开合，几次欲言又止。他的头垂得低低的，原本不算高大的身躯此刻愈发矮小。
李鱼儿看着李水儿手上，以及脖子上的痕迹：“哥，姐姐应该没事吧！”
李昭的视线从妹妹那伤痕累累的身躯上缓缓抬起，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伸手轻轻抚摸着李鱼儿的头，说：“没事儿，哥在呢，姐姐会好起来的。”
然而，不经意间，他瞥见妹妹锁骨处如同恶犬撕咬般狰狞可怖的牙印，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那牙印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匕首，一下下刺痛着他的心。
他极力压抑着内心那几乎要爆发的愤怒与痛苦，牙缝里挤出冰冷又坚定的话语：“这几天，不要让她出门，你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等我伤好了，我去镇上租个房子，你们去镇上住。咱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哥！”李鱼儿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
“昭儿！”李老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喃喃喊出儿子的名字。
“水儿不能留在村里，流言蜚语太多了。”
李老三也知道，于是点头：“爹知道了。”
李老三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愧疚。他深知儿子是对的，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一首没起到什么作用，只能默默接受儿子的安排。
李鱼儿扑进李昭的怀里：“哥！”
为什么她们家的命运如此坎坷，为什么别人的家庭都能平平安安，而她们却要承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爹如此无能，不能保护好她们，让姐姐遭受这么多折磨。
她哭得声泪俱下，身体在李昭怀里不停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