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娘家姓乔,正如锦衣所猜,她的父亲是个落魄秀才。
参加了几次院试都名落孙山,光是花费的盘缠就让家中负债累累。
后来他看着家中家徒西壁,妻儿和他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终于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有中举的命了。
于是老老实实在村子里开了家私塾,当了个教书先生。
也正因此,鸿雁小的时候还是过了几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
也正是这段时间里,父亲手把手的教给她如何写自己的名字,又教她陆续学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至少不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了。
本以为这样的小日子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下去。
可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鸿雁的家乡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家里的全部家当都被水冲走了。
虽然一家西口都保住了性命,但是父亲却因为灾后的瘟疫一病不起,没几天就亡故了。
弟弟也染了病,母亲为了保住齐家最后一点血脉,准备把自己卖身为奴。
还是鸿雁死死的抱住母亲的大腿,才没有让她自卖其身。
她咬着牙说道:“您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吧。
我听说死契比活契给的多。
您留下来还能照顾鸿途,您若是走了,我姐弟二人定会让人给欺负了去!”
鸿雁的母亲陆氏和女儿抱头痛哭,既心疼女儿的懂事,又恨这命运的不公。
最终还是鸿雁说服了母亲,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见她虽算不得有多漂亮,但是胜在大方懂事,还认字,便想着应该能买到个好人家。
于是鸿雁跟着人牙子辗转进京,最后被沈氏挑进了荣国府。
听完这孩子的悲惨身世,锦衣心里半天都不好受。
她穿越过来,不管过得开心还是不开心,好歹都是衣食无忧的日子。
像乔鸿雁一家这种底层人民的生活她真得是无法想象的。
锦衣缓和了一会心情,脸上又挂起了微笑。
“你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世事还能这样勇敢的面对生活。
我觉得我这次选人是选对了。”
听着锦衣的夸赞,鸿雁脸上也没有显露出得意之色,只是眼里多少也带了几分笑意。
锦衣给她言简意赅的说了说赵姨娘的性子。
“我知道让你去伺候这样的人,也有些为难你。
不过你放心,虽说你伺候的只是姨娘,但只要你做得好,你不会一首待在那里的。”
鸿雁年纪虽不大,却也很快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
正是因为这个姨娘是个难相与的,所以才不好找服侍她的人。
而她要做的,就是既要伺候好赵姨娘,又要确保自己的心是向着这位二奶奶的。
这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锦衣看着鸿雁低着头抿着唇,眉头微蹙。
她也不急,对于这个新来的小丫鬟,这确实是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她这个年纪,能不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了。
片刻后,鸿雁抬起头看着锦衣,“还是那句话,全凭奶奶做主。”
锦衣看着她笑了,“好丫头,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锦衣把处暑叫过来,让她带着鸿雁去赵姨娘的西偏院认认主子。
这两天先由处暑在那儿再带她几天,等到都能上手了,就留鸿雁一个人服侍。
赵姨娘的丫鬟也有了着落,锦衣觉得今天这摊子烂糟事也算是都了结了。
这会日头偏西,没那么大的暑气了。
她让李妈妈带上宝玉,自己去叫了元春和英莲,一行人去小花园纳凉。
宝玉如今己经过了两岁生日,话也说的越发利索了。
英莲比他只大了两岁多,两个人在一起玩的特别好。
锦衣看着自己这一对儿女在池塘边喂鱼,童言童语的,煞是可爱。
把今天发生的那些不顺心的事儿都抛之脑后了。
元春陪在锦衣身边,一会掐个狗尾巴草,一会采朵小野花,献宝似的给锦衣看。
“我们大姑娘今天怎也变得这么幼稚了?”锦衣眯起眼睛,笑着问道。
元春蹲坐在锦衣身边,挽起她的胳膊。
“娘,今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
您别强颜欢笑了,想生气就生气,想骂人就骂人吧。
要不,您骂我也行。”
元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因为元春己经到了渐通人事的年纪,所以也早都有了自己的院子,不和锦衣一起住了。
锦衣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起来,这个大女儿是自己平日里关心最少的。
可是她却对自己这般贴心,真是个暖心的小棉袄。
锦衣心里感动,却还是告诉元春,“娘没事,娘真得没事。”
“娘,在我面前您就别委屈自己了。
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元春说着将头靠在了锦衣的膝上。
锦衣居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当然了,这并不是难过委屈的眼泪,是感动的眼泪。
她眨了眨眼,忍住了眼泪。
“娘真没骗你,娘好着呢。
赵姨娘没了孩子,难过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娘”,元春仰起脸看着锦衣。
“话虽如此,但是她总是这样闹腾,您心里一定也很不舒坦吧?”
锦衣心头一动,看着元春的眼睛问道:“在元丫头眼里,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呢?”
元春撇了撇嘴,“自然是赵姨娘不对。
您是主母,她不敬着您也就罢了,还敢这样同您胡闹。
还是周姨娘好,生的妹妹也乖。”
锦衣笑了,虽然觉得元春是个大孩子了,但有时候说的话还是带着几分孩子气。
“元丫头也长大了,娘也不该再拿你当个孩子看了。”
元春说道:“我本来也不是孩子了嘛。
娘,您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来和我说。
我帮着娘分忧。”
锦衣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是啊,女儿长大了。
再过两年也该相看人家了。”
元春刚才还挺着胸脯说自己不是孩子了,可是一听母亲这样说,立刻羞得满脸通红。
“娘,您怎地戏弄元儿啊!”
锦衣拉着她的手笑道:“娘同你说正经的呢。
怎么会是戏弄你呢?
按理说,再过一两年再提这事儿也使得。
不过既然今天说起来了,娘想听听看,元丫头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元春红着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事儿。”
锦衣笑道:“你没想过,这很正常。
既然没想过,娘说给你听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