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训练场西北角炸开了锅。
战士们像炸窝的马蜂般西散，有人大喊："杀人啦！马六把王顺子打啦！"
李云龙正在团部研究地图，闻声一脚踹开门板。
他抄起驳壳枪就往外冲，差点撞翻送饭的炊事员。
事发地点己经围满了人。
新兵王顺子仰面倒在血泊里，眉心一个黑洞还在冒烟。
三米外丢着把汉阳造，枪管烫得能点烟。
"谁干的？"李云龙声音冰冷。
"报、报告团长…"一个新兵哆嗦着指向围墙，"是马六…原伪军班长…他翻墙跑了…说要去投黑云寨…"
……
团部的煤油灯将李云龙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得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盯着桌上那把沾血的汉阳造，手指在枪管上轻轻。
"弹道测试做了吗？"李云龙突然开口。
赵刚推了推眼镜："技术科确认了，确实是这把枪打的。弹壳底部的撞针痕迹和枪机完全吻合。"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把马六那个班的人都叫来！老子要亲自审！"
禁闭室里，新兵郑大奎抖得像筛糠："报告团长...马班长...不，马六前天晚上偷偷溜出去过...说是拉肚子..."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了一眼，两人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审讯持续到深夜。
终于，一个叫李二狗的新兵崩溃了："马六...马六说黑云寨有他表哥当二当家...还说当八路太苦...不如..."
李云龙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继续说！"
"他说...说王顺子不肯跟他走...还威胁要举报..."
李二狗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封信...王顺子藏在内兜里..."
赵刚从证物袋里取出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依稀可见"告发"和"黑云寨"几个字。
……
半个小时后，团党委会上，李云龙把军帽往桌上一摔："还讨论个屁！黑云寨这帮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张大彪！”
“到！”
“你率领一营，去把黑云寨拆了！”
赵刚按住李云龙："老李，冷静点！黑云寨三面悬崖，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强攻风险太大！"
"那就智取！"李云龙掏出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魏和尚带尖刀班先摸情况，老子带主力随后..."
"报告！"通讯员急匆匆跑进来，"旅部急电！筱冢义男调集两个联队向杨村方向运动！"
会议室瞬间安静。孔捷的烟头"啪"地掉在地上："他娘的，筱冢老鬼子这是要给山本报仇啊..."
李云龙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好啊，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唰"地撕下一页日历，背面画起作战图："魏和尚今晚就出发，绘制黑云寨布防图。主力部队佯装转移，引鬼子进山..."
……
平安县城"醉仙楼"二楼雅间里，马六的耳朵紧贴着斑驳的木板墙。
隔壁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中，一个带着晋中口音的嗓门格外刺耳："...明天晌午...鹰嘴崖...运送三门美式山炮..."
马六的酒杯悬在半空，他眯起独眼，此刻正透过墙板缝隙窥视。
他的右眼是半个月前从独立团逃出来时被流弹打瞎的。
隔壁桌上摊开的作战地图在煤油灯下泛着黄光，红铅笔圈出的"鹰嘴崖"三个字像滴血般刺眼。
"王参谋，您喝多了..."另一个声音紧张地劝阻。
"怕个球！"醉醺醺的军官拍得碗筷乱跳，"咱358团的运输队，借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劫！"
马六的喉结剧烈滚动。
他佯装醉酒撞开隔壁门帘，浓重的酒气掩盖了眼中精光。
"对、对不住啊老总..."他故意大着舌头，目光却毒蛇般掠过地图——那上面精确标注着运输队编组：三门M1A1式75mm山炮，三十箱炮弹，护卫兵力仅一个排。
回到黑云寨时己近三更。
聚义厅里的煤油灯将马六的影子投在挂满蛛网的土墙上，随着他激动的讲述扭曲变形。
"谢大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马六的独眼里闪着贪婪的光，"三门美式山炮，都能够把县衙轰成渣了！"
谢宝庆着腕间的佛珠，檀木珠子在虎口的老茧上沙沙作响。
这位黑云寨大当家年近五旬，左脸有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此刻正随着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楚云飞..."他沉吟着，"去年端了卧虎寨，把张麻子的人头挂在城门上晒了三天。"
"大哥怕了？"二当家山猫子突然踹翻条凳。
这个满脸横肉的悍匪从腰间抽出德制驳壳枪，"啪"地拍在掉漆的八仙桌上，震得茶碗叮当乱响："有了这些炮，阎老西的督军府都得给咱磕头！"
马六适时凑上前，拱火道："听说楚云飞这人最要脸面。肯定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被土匪劫了军火..."
谢宝庆猛地碾碎佛珠，檀木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干！但得手后立即转移，绝不能留活口！"
……
黎明前的鹰嘴崖雾气缭绕。
"都麻利点！"山猫子压低嗓门呵斥。
二十多个土匪正用麻绳捆扎滚石，碗口粗的圆木被楔入石缝作为杠杆。
崖顶的风掠过土匪们五花八门的装束：有穿伪军制服的，有套着抢来的长衫的，还有个瘦猴似的家伙竟裹着件鬼子军大衣。
马六突然拽住一个路过的喽啰："去把王铁匠打的那些铁家伙搬来！"
片刻后，几个形状古怪的金属物件被抬上来——这是仿造鬼子反坦克障碍物打造的阻车器，尖锐的钢齿足以扎穿卡车轮胎。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马六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展开是张盖着358团关防大印的"调令"，墨迹新鲜得能蹭在手指上。
"昨儿半夜摸进县衙偷盖的，"他得意地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保管运输队提前两个时辰出发。"
谢宝庆眯眼望着峡谷地形。
鹰嘴崖这段路宽不过两丈，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
他忽然从腰间抽出匕首，寒光闪过，一截垂落的藤蔓应声而断："放哨的弟兄们记住，见着穿呢子军装的先招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