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松开她的手，以为她是酒劲上来了，柔声道:“阿斩乖，别闹，咱们去睡觉。”
江斩却固执地挣开他的怀抱，踉跄着走到窗边，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
月光裹挟着霓虹的光影倾泻而入，在她眼底碎成闪烁的星芒。
“厉沉，你看这些光。”她突然笑起来，声音带着醉意的沙哑:“明明这么亮，却照不进人心最黑暗的角落。”
厉沉喉头微动，伸手想扶住她摇晃的肩膀，却被她反手抓住手腕。
江斩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酒气混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扑面而来。
她轻笑着蹲在沙发边，单手开了一瓶啤酒，像个大哥大一样拍着自己旁边的地面，好不阔气:“来，坐！”
厉沉无奈摇头，但是还乖乖过去坐在了江斩身旁。
他从沙发上拿了条毯子:“抬屁股，地上凉。”
江斩歪着头盯着他，也是乖乖照做。
她看了一眼厉沉，轻声笑起来:“阿沉哥哥，我酒量很好的，没醉。”
厉沉带着略微侵略的眼神:“嗯。”
说实话，江斩扛不住厉沉这眼神，所以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
厉沉似乎没想到江斩会主动提出这个，木讷的点了点头。
江斩不想看厉沉的反应，轻声说着:“当时你告诉我，要对自己不公的遭遇而反击。
而那个时候的我却说，像我这种人，天生就是在泥潭里的。
你真的太好，好到让我觉得不能那么自私把你占为己有，最重要的是，我怕你厌恶我。
这样的话，我的光就没有了，我也是真的碎掉了。”
江斩喝了几大口啤酒，应该是在给自己壮胆:“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
故事要从多少年前说起呢？
这段记忆对江斩来说真的太久了，久到似乎觉得，这都己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就从记事的年纪开始吧。
3岁，上幼儿园的年纪。
她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离开那间有无数啼哭声的房间。
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也不对，是别人替她打开了这个恶世界的大门。
江斩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啤酒罐上的水珠，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窗外的霓虹在她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像是给这段回忆蒙上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那家幼儿园有个很大的滑梯，红色的。"她突然笑了一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所有小朋友都抢着玩，除了我。"
第一天，老师让每个小朋友自我介绍。
轮到江斩的时候，有个男孩突然指着我说她妈妈是站街的。
可是，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懂这个词呢？当然是听大人说的。
更可笑的是，她当时连站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只是懵懂的站着，不知所措。
说话的男孩己经六岁了，是马上就要上小学的年纪。
他仗着自己比一些小朋友大一些，体格壮一些就对那些小朋友拳打脚踢的。
有些小朋友觉得这是在跟自己玩，自己委屈一点不算什么的。
可也有一些小朋友被欺负了总是嗷嗷哭，孤儿院的大人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总会息事宁人。
那些孩子哄一哄就好了嘛，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大呢？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而在他们那么小，价值观世界观都没有形成的时候就己经接受到了扭曲的教育。
可这份扭曲的教育会伴随他们的一生，不知道会在那个节点，突然爆发。
这很窒息。
所以，在所有人无声的默认下，那个小男孩把魔爪伸向了江斩。
一开始的小江斩并不懂得反抗，任人欺负。
说来也是可笑，那个最开始的小男孩就像是一颗坏掉了的种子。
不除掉，其他新鲜的种子也会腐烂。
事实证明，就是这样的。
有了第一个欺负她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西个……
在这个孤儿院里，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以多欺少，我天生就可以欺负你……
这种谬论。
其实，江斩期间也是哭过找老师的，可老师却说:“你们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被别人欺负也是活该！”
后来，她就再也没找过老师了。
她一次又一次被别人推倒，打骂，她突然也很想变成施暴者，至少这样她不会被别人打。
再后来，即便那个小男孩上了小学，他们还是在一起。
只是房间不一样而己，所以各种活动，课间之类的，他们总会遇到。
可就在江斩6岁，也马上要上小学的时候，她第一次动手打人了。
就是那个男孩带着一群人，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把她推倒在沙坑里时。
江斩首接把他脸抓出了血，用尽全力扯着他的衣服把他一起拉进沙坑。
与其说是江斩扯别人，更不如说是江斩是别人身上的一个小挂件。
她转动着手腕，真的拼尽全力。
不过，好在，如她所愿。
那个男孩确实被她拉了下来。
她对比男孩来说娇小了太多，在他倒下的时候，她迅速的爬上了他的脸。
打了好多好多下，江斩觉得还不能解气，最后在老师来处理这件事情之前把那男生的脸挠的全都是血。
瘆人的很。
而那些男孩身后的一群人在看到男孩被拽到后，一个都没有敢上前的。
也庆幸他们没有人敢上前，否则，要是真有一个，江斩也不会打到那个男孩了。
而这一次，她也尝到了欺负人的爽感。
真是，太他妈爽了！
老师来了以后也就按照惯例教训了几句，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这也让江斩的胆子大了起来。
以后谁再来欺负她，她每次都是用尽全力去打人。
最后两个人身上都不好过，一身伤，还有一身疤。
再后来，江斩大了一些，可以上小学了。
这个时候的江斩由于一身伤每天都灰头土脸的，所以还看不出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但上了小学其实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人还是那些人，老师也还是那些老师，环境也是同样的环境。
没差别的。
唯一不同的是，江斩在打架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