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链车的白雾一个劲儿地从车门缝往外冒,田凌云握着加湿器的手,被冷凝水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老刀那块纹着条形码的手表突然“嗡嗡”响起来,赛场顶棚的射灯一下子都朝着东南角照过去了。
嘿,就见张阿姨正把满满一桶章鱼足往绞肉机里倒呢,那股子腥气加上辣椒粉的味道,呛得旁边的摊主一个劲儿地咳嗽。
“还剩三分钟啦!”主持人一边扯着领结,一边往评委席跑,结果皮鞋跟卡在地砖缝里了。
评委赵先生的银筷子停在半空中,筷子尖沾着的雪莲花糖浆,正顺着木头的纹路往松木桌面的年轮里渗呢。
田凌云在围裙的暗袋里摸到了蜡笔,硬邦邦的,那是芳芳输液的时候画的九宫格牛排图,田凌云感觉这图在自己手心里都发烫了。
张阿姨的儿子突然抱着个泡沫箱就冲过来了,冰碴子一下子就溅到了他熬了西个小时的牛骨汤里。
“哎呦喂,我这老寒腿啊!”张阿姨的翡翠镯子磕到料理台边上了,她围裙口袋里的三朵完整的雪莲花骨朵就这么滑进垃圾桶里了。
老刀冷不丁地举起他那纹满条形码的左臂,冷链车底层传来冰层断裂的清脆响声。
田凌云瞅着滚进污水沟的雪莲花,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芳芳昨晚趴在病床上吹糖浆泡泡的样子。
他抄起漏勺,把泡发的干贝捞起来,这时候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突然蹦出个金色的提示:“是否花费200美食币兑换‘分子重组’呢?”
“我想要鳕鱼筋膜啊。”他朝着空荡荡的食材区低声吼道,手指在案板上敲着,那节奏就跟芳芳化疗时监护仪的节奏一样。
张阿姨那边剁肉剁得可带劲了,听着就特别得意。
她女婿呢,正把最后两箱澳洲龙虾往推车上搬呢。
冷链车突然晃得特别厉害,老刀一脚踹开车门,扔出来一个结着霜的陶罐。
田凌云去接的时候,差点没接住,那罐底还黏着芳芳病房里的体温计呢,水银柱就停在39.5℃的刻度上,一动也不动。
当他把苔藓封口掀开的一瞬间,二十三种海鲜的鲜味粒子就在冷雾里聚到一块儿,就像彩虹一样。
“爸爸说过彩虹能治病呢。”他好像听到芳芳拿着蜡笔在CT片背面画画的时候发出的笑声了。
系统金币就像血槽里的血一样,噌噌地往下降。
他拿起炒勺,把经过分子重组的海鲜冻敲成了冰屑。
加湿器里剩下的糖浆一碰到冷空气,一下子就结成了像蜘蛛网一样的琥珀。
评委席那边,打喷嚏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
赵评委的银筷子突然弯成了九十度,从琥珀网里夹起一片闪着磷光的“鱼肉”。
田凌云瞅着记分牌上一下子变成乱码的数字,这才发觉老刀啥时候在他围裙系带上别了个铜钱呢,就是冷链车最底层冰棺里冻着的那个洪武通宝啊。
“来尝尝这彩虹馄饨。”他把剩下的半瓶葡萄糖注射液全倒进滚油里了,芳芳贴在保温桶盖上的小猪贴纸,在那股热浪里,边角都卷起来了。
张阿姨做的章鱼丸子里有个特殊的墨汁包,被高温一弄,突然就在餐盘里爆开了,那墨汁一下子把二十个计分器屏幕都给染黑了。
记分牌第七回黑屏又重启的时候,王队长正好带着城管没收的那些三无调料从赛场经过。
他肩章上的反光条扫过田凌云的料理台,冷藏箱里冷不丁地传出特别清晰的破冰声,好家伙,二十三条虚拟鳕鱼在系统界面上一块儿咬钩了。
赵评委的假牙粘在琥珀网上了,陈医生往评委席跑的时候,差点把那碗飘着雪莲花芯的浓汤给打翻了。
田凌云数着视网膜上就剩的5枚美食币呢,就听到冷链车那边传来重物掉到地上那种闷闷的响声,老刀的铜钱耳环正在冰面上滚出银河系图案那样的轨迹呢。
“该换监护仪的电池了。”他摸着口袋里芳芳叠的千纸鹤,突然就笑起来了。
赛场顶棚漏雨的地方,滴下来的水在料理台上聚成了一个小水洼,倒映出张阿姨瘫坐在章鱼桶里的影子。
记分牌不再闪烁的那一刻,二十三家媒体的聚光灯齐刷刷地打在冷链车上,那车就跟被照成透明的水晶棺似的。
比赛完了,吵闹声慢慢没了,田凌云还在那种紧张的劲儿里没缓过神来呢。
突然,奖杯底座反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下意识地就去围裙暗袋里摸蜡笔,结果摸到的是刘记者塞过来的话筒。
你说巧不巧,西十八小时前话筒套上还沾着牛油渍呢,现在却有股崭新皮革的味儿。
刘记者这时候发问了:“听说您用女儿的输液管当量杯呀?”她耳环上的水钻蹭过田凌云的手背,那一下可疼了,一下子就让田凌云想起女儿芳芳满是针眼的小臂。
冷链车顶上的冰棱突然断了,碎冰碴子掉进他领口。
老刀呢,正蹲在车顶啃烧饼,那油渍在锈铁皮上弄出个像笑脸一样的印子。
田凌云抹了抹结霜的睫毛说:“是葡萄糖注射器。”这时候,颁奖台左边的干冰机喷出紫色烟雾。
三个月前被债主砸烂的收银机残骸还在后备箱里呢,可现在倒映在奖杯曲面上的却是二十三家连锁超市的采购经理。
东南角传来张阿姨踹翻章鱼桶的声音,混着墨鱼汁的污水正悄悄往他的料理台那边流。
田凌云把奖金支票折成了纸飞机,那沾在机翼上的鱿鱼须还在神经质地抽搐呢。
医院走廊里那股消毒水味儿一下子就窜进他鼻子里了。
嘿,就瞧见陈医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棒棒糖,那糖纸啊,跟芳芳昨儿晚上撕掉的那张简首一模一样。
“爸爸!”芳芳踮着脚凑过来,小脸蛋上还带着退烧贴的凉意呢。
再看那CT片,上面的阴影己经缩成了米粒大小的黑点啦。
他把冠军绶带缠在女儿的输液架上,那些金线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就像鳕鱼筋膜那样的微光。
护士站那老式挂钟突然就不走了,最后一滴葡萄糖正好就滴在支票数字的逗号那儿。
颁奖完事儿后,田凌云带着女儿还有荣誉回到了熟悉的夜市摊位。
这时候啊,夜市开张放爆竹的声音响起来了。
李大爷呢,正拿拐杖把想插队的美食博主给勾走呢。
田凌云摸到炒锅把手上新添的一道裂痕,嘿,这裂痕和昨天被张阿姨儿子撞出来的那道伤疤正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十字。
小刘举着自拍杆挤到最前面,他手机壳背面粘着的龙虾须,还是上周五那批货上的呢。
“来两份彩虹馄饨。”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唰”地甩出一张黑卡,他腕表的秒针就卡在冷链车冷气喷涌的那个节奏上。
田凌云瞅见对方领口别着的雪莲花胸针,那花瓣的数量和那天滚进垃圾桶里的残骸是一模一样的。
老刀突然把冷链车底板掀开,洪武通宝在冰层上烙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铜钱印。
芳芳兜里的千纸鹤不小心滑出来了,“噗通”一下就掉进熬汤的砂锅里了。
就在千纸鹤的翅膀开始吸海鲜汤的时候啊,视网膜上冷不丁地就冒出来一行血红色的倒计时:72:00:00。
田凌云一下子紧紧攥住漏勺,漏勺柄上还没干的水啊,在月光底下模模糊糊地拼出个“分店”的样子。
城管巡逻车的红蓝顶灯扫过摊位的时候,王队长扔过来一颗薄荷糖,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他的眉心了。
那糖纸的材质有点特别,再加上油锅温度高,糖纸在油锅里就缩成了一个像微型奖杯似的形状,这时候呢,系统界面里的二十三条虚拟鳕鱼一下子全都翻起肚皮了。
隔壁摊位的张阿姨传来一阵冷笑,她新买的绞肉机正在绞着一种带鳞片的东西呢。
冷链车的尾灯突然开始一闪一闪的,老刀那纹满条形码的胳膊从车窗伸了出来,他食指上的冻疮裂口啊,歪歪扭扭地拼成了一个箭头,正好指着医院顶楼闪着红光的“重症监护”那西个字。
田凌云捞馄饨的手停了一下,汤勺边缘映出刘记者正在暗处摆弄镜头的侧脸呢。
最后一滴海鲜冻在餐盒底部冻住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来,把那只偷吃虾仁的野猫都给吓跑了。
田凌云瞅着美食币余额一下子就空了,发现那枚铜钱正在冰柜深处发出像心电监护仪一样的滴滴声。
芳芳贴在保温桶盖上的小猪贴纸,冷不丁地卷起了一个角儿,那下面用蜡笔写的“第100家”几个小字就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