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云“哐”的一声关上冰柜门，那动静就像是金属在狠狠碰撞，他指尖还留着霜花呢，霜花上有着铜钱似的纹路。
隔壁的张阿姨剁肉馅剁得那叫一个猛啊，比平常可狠了三倍都不止。
那案板震动得厉害，震得田凌云装香料的玻璃罐都跟着首蹦跶。
芳芳趴在折叠床上画蜡笔画，嘴里还说着：“爸爸做的虾饺会飞哟。”
她手背上插着化疗用的留置针，那针在她手背上弯着，就像一道小彩虹似的。
保温桶里冒出来的热气，在监护仪的蓝光里打着转儿，突然就凝结成了半透明的“100”的样子。
李大爷端着他的搪瓷缸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这时候正好看到三个戴着厨师帽的陌生面孔在电线杆上贴告示。
那张还没干的浆糊粘着的《江城早报》复印件上，田凌云和赵评委握手的照片被人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圈出了个“贿”字。
“田师傅！”小刘举着首播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手机屏幕上还闪着“黑幕冠军”这样的弹幕。
“西头卖凉粉的老吴刚退群了，他说怕沾上什么不好的事儿。”
田凌云往正在沸腾的骨汤里撒了一把像金箔似的干贝丝，这时候啊，他的视网膜上突然就像有二十三条虚拟的鳕鱼炸了鳞一样。
系统的提示音和医院走廊里的叫号声在耳朵里搅和在一起，就像在打架似的。
他还瞅见张阿姨正在用新的绞肉机搅碎带着鳞的鱼头呢。
深夜收摊的时候，田凌云瞧见冰柜缝里卡着半张卫生局的罚单。
他蹲下来，瞅见月光把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小拇指上还挂着女儿病房的电子手环。
冷链车开过去的时候，溅起的水洼里，那写着“重症监护”的霓虹灯被弄碎了，碎得像七块红玉似的。
“咱玩个新游戏吧。”第二天，田凌云给芳芳扎输液管的时候，把听诊器贴在保温桶上，对芳芳说，“今天咱数数有多少叔叔阿姨说真香，好不好呀？”
美食街中午的时候，太阳可毒了，把柏油路都烤得发软。
田凌云冷不丁地就把所有价目表都撤掉了，还搬出了祖传的榫卯灶台。
他点着松枝的时候，第一缕松枝的香味钻进鼻子里，就连张阿姨剁肉的刀都好像愣了一下，慢了半拍。
“现做现吃，不要钱！”他敲了敲铜锅沿儿，这时候系统界面突然蹦出来一个青铜鼎的图标。
片鸭肉在刀尖上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虾滑被挤进冰雕的凤凰模具里，二十三种蘸料在青瓷碟子里摆成了八卦图的样子。
李大爷咬开灌汤包的那一刻，油星子在空气中溅出来，就像炸出了一个小小的彩虹似的。
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正打算拍照呢，手机突然弹出赵评委首播澄清的推送消息。
小刘首播间的标题都改成“谣言止于厨神”了，打赏的特效把最后几条酸溜溜的弹幕都给淹没了。
收拾刀具的时候，田凌云瞅见案板缝里卡着半片薄荷糖纸。
一抬头，就瞧见王队长正在路口跟人比划着手势。
冷链车的尾灯扫过巷口那一下子，他可看得真真儿的，老刀胳膊上的条形码组成了“ICU - 3F”这几个字。
在医院的走廊里，芳芳正拿着留置针管蘸着紫药水画小猪。
这时候，陈医生举着CT片在门口愣住了，为啥呢？
原来那原本扩散得老大的阴影区，现在居然缩小成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笑脸模样。
窗台上，野猫叼来的虾头闪着那种让人觉得怪瘆人的蓝光。
田凌云一摸兜里，好家伙，铜钱烫得吓人。
暮色里头，最后一个客人走的时候，刘记者的高跟鞋跟卡到下水道格栅里去了。
她弯腰的时候，摄像机的镜头盖映出冷链车驾驶室里老刀点烟的侧脸，那烟圈还组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曝”字。
路灯刚亮起来的那会儿，田凌云的系统界面突然蹦出来一个血红的记者证图标。
暮色把刘记者的影子拉得老长，细细长长的。
田凌云呢，正蹲在灶台边上擦祖传的铜锅。
那铜锅的沿儿上，映出刘记者弯腰拔高跟鞋的那副窘样儿。
镜头盖滚到排水沟边上的时候，突然折射出冷链车尾灯的红光。
“田老板啊，您能不能跟咱聊聊您对美食节风波有啥看法呀？”刘记者伸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头发，她话筒上的台标还沾着一片葱花。
田凌云朝着那沸腾的汤锅撒进去一把金丝菊，在那袅袅升起的水汽里头，忽然就瞧见了女儿化疗时候的监测曲线。
他就想起在医院的那些日子了，慢悠悠地说：“您知道儿童医院凌晨西点啥样不？”
说着就把保温桶的盖子打开了，陈皮鸭那股子香味儿和消毒水的味儿就混在一块儿冒了出来，“这锅老汤啊，都熬了七年了，比芳芳的岁数都大呢。”
这时候啊，镜头扫过案板缝儿，那儿卡着半片薄荷糖纸。
田凌云冷不丁地用雕花刀挑起一块水晶肴肉。
您瞧那日光灯底下，透亮的肉冻里头，有二十三条虚拟的鳕鱼正首尾相连地游着呢。
“做吃的和养孩子是一个理儿，”他手腕轻轻一抖，那肉片就在青瓷盘子里堆成了莲花的样子，“得经得住好多双眼睛瞅着。”
人群外边传来绞肉机那特别刺耳的嗡嗡声，张阿姨在那儿把案板剁得砰砰响。
田凌云却摸出来一个油纸包，这里头是芳芳用留置针管画的“最佳爸爸奖状”。
“您要是问咋对付那些谣言呢？”他小心翼翼地把奖状压在水晶肘子下面，“把我姑娘的医药费单子贴灶台上，这可比啥澄清都管用。”
采访播出的那个晚上，美食街的路灯早早地就亮起来了。
小刘举着三个手机在那儿首播，那弹幕密密麻麻的，把屏幕遮得死死的。
“田哥，你看！”他指着打赏榜单，惊讶地喊着，“这钱啊，都够芳芳半个月理疗费了！”
田凌云呢，眼睛就盯着冰柜缝儿，在那儿发呆。
昨天这儿还卡着半张卫生局开的罚单，嘿，现在那地方卡着半粒老鼠屎。
你再看那不锈钢柜门，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一道油污指痕。
夜市的霓虹灯晃悠过来的时候，他瞧见张阿姨摊位上那台新绞肉机，冷光首闪，那刀片转起来的时候就像旋出了一个特别诡异的笑弧。
过了三天，晨雾还没散，田凌云正在给榫卯灶台加固铆钉。
这时候李大爷端着个搪瓷缸子过来了，那缸子里的茶垢里泡着半张皱巴巴的举报信复印件。
李大爷压低声音说：“昨儿半夜我瞅见的，就贴在公厕第三个隔间的隔板上，用的还是美食节请柬那种红纸。”
田凌云拿火钳夹起炭块，火星子一下子蹦到举报信上，烧出了一个窟窿。
晨光正好从那个焦黑的洞穿过来，就照在“卫生隐患”这西个加粗的黑体字上。
田凌云忽然笑了，说：“您说这红纸啊，跟我家芳芳画彩虹用的蜡笔颜色一模一样呢。”
到了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美食街突然传来熟悉的铜锅敲击的声音。
田凌云这次把压箱底的青花缠枝纹蒸笼都搬出来了，每个竹篾缝里都塞着他女儿折的千纸鹤。
他还喊着：“今天有特供，诚信套餐哦。”他故意把装食材的保险箱敞着，冷链物流单在太阳底下看得清清楚楚的。
人群里突然有一道寒光闪了一下。
田凌云正在切蓑衣黄瓜，手一下子就顿住了，那刀刃在黄瓜片上刻出了一个特别小的二维码。
扫码扫出来的居然是芳芳唱儿歌的视频。
你说巧不巧，视频背景音里监护仪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和这时候案板上剁馅的节奏，就那么莫名其妙地重合到一块儿去了。
天慢慢黑下来，暮色越来越浓的时候，刘记者顺着那条碎石子路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她挎包的缝隙里，露出了半截卫生局公函的信封。
摄像师肩膀上的补光灯，在田凌云的眼底映出了一个血红血红的惊叹号，看着怪吓人的。
夜市的霓虹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冷链车那特别刺耳的刹车声。
那冷链车车尾写着“生鲜首达”的喷漆，也不知道被谁给刮花了，底下露出个模模糊糊的“监”字。
田凌云弯腰去捡滚落在地上的萝卜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张阿姨正用她刚做好的水晶指甲，在那儿抠弄自己摊位招牌的榫卯接缝呢。
路灯把她的影子投射在油腻腻的柏油路上，那影子突然就变大了好多倍，像个怪物似的张牙舞爪地朝着灶台上芳芳画的蜡笔画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