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呢,晨雾都还没散干净,田凌云开着他的三轮车就被堵在巷口了。
“田老板,今儿个还放不放五香粉啊?”有两个遛鸟的老头,故意把鸟笼子往三轮车的车把手上蹭来蹭去的。
笼子里的画眉鸟被这么一弄,扑腾着翅膀,一下子就把半罐花椒给打翻了。
有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子,举着手机一边录像一边往后退,嘴里还说着:“妈,你看,就是这家,听说东西能让人吃上瘾呢……”
锅铲在铁板上划拉着,发出那种特别刺耳的声音。
田凌云伸手把缠在车棚支架上的红色横幅给扯了下来。
横幅上写着“秘制成瘾添加剂”这几个字,被露水弄得字都变模糊了,好像发胀了似的,而且边缘还沾着没撕干净的糯米渣呢。
这横幅啊,还是上周美食节得了冠军的时候挂上去的庆贺标语呢。
“王队,您来闻闻这个!”张阿姨手里攥着个塑料袋,使劲儿挤到最前面。
她那油渍麻花的围裙都蹭到王队长制服的袖口上了。
“他家的辣椒油啊,闻着就很奇怪!”她那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朝着沸腾的油锅指过去,手腕上刚换的翡翠镯子碰到锅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田凌云气得把兜里给女儿留着的山楂糕都捏碎了。
上周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哭哭啼啼地说她丈夫家暴呢,从他这儿赊走了三斤卤牛腱子肉呢。
突然,不锈钢餐盘被收走了,油锅里炸开的茴香籽溅到了田凌云的手背上。
王队长拿着镊子夹起检测试纸,说道:“老田啊,群众举报了,咱们就得按照规章来办事。”他保温杯里泡着的枸杞在水里晃荡,时不时撞在杯壁上。
杯口那道裂纹啊,还是上个月追小摊贩的时候,被田凌云的车筐给撞出来的呢。
“爸爸骗人!”躺在病床上的田芳芳一下子就把彩纸扔出去了。
她手背上插着留置针,那周围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就不正常。
那些散落的画纸里,还混着一张皱巴巴的检测报告,上面“苯丙氨酸代谢异常”这几个字的诊断章,红得特别刺眼。
陈医生白大褂的兜里掉出来两张机票,巴黎甜品展的邀请函边角沾着葡萄糖注射液那种发黄的污渍,他说:“新型酶替代疗法不在医保报销的范围里。”
这时候监护仪滴答滴答响着,他腕表的秒针正好停在赞助商标志那个狮头獠牙的地方。
大半夜的,灶台都结着冰花了。
田凌云把冻得硬邦邦的糯米团往案板上一摔,系统光幕突然就蹦出来个红色的警告:【美食币不够啦】。
暗格里的米其林徽章咯着他的手指头,福利院照片背面有钢印数字,在月光下面透着一股冷光。
那数字是1993年4月17日,正好就是匿名举报信的落款日期。
田凌云一下子就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他也在这个暗暗的小厨房里,也是被人匿名举报了,食品检验局的人呼呼啦啦全来了,一下子就把他辛辛苦苦弄起来的小食摊给查封了。
他到处跑着去申诉,可是根本就没人理他。
那些以前夸他做的美食好吃的食客,也在一夜之间就没影了。
医院后巷野猫厮打起来的时候,田凌云感觉三轮车底板夹层好像有个东西凸起来了。
他把那块生锈的铁皮一掀开,就看到半片干巴巴的荷叶包着老式胶卷呢。
胶卷底片上模模糊糊能看到二十年前食品检验局的封条,嘿,那封条的花纹跟王队长袖扣上的防伪纹居然一模一样。
这一下,田凌云就想起当年查封他摊位的王队长了。
王队长长啥样儿他都有点记不清了,可那袖扣上的花纹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似的。
想当初啊,王队长一脸严肃地跟他说,证据确凿,让他别再狡辩了。
田凌云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和无奈啊,只能干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弄起来的摊位就这么被毁掉了。
“芳芳,你看。”田凌云把温着的酒酿圆子吹凉了,拿着瓷勺在女儿嘴边比划着,“等春天到了,爸爸就带你去……”
结果监护仪突然“滴滴滴”地响起来,警报声把后面的话都给盖住了。
田凌云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兜里有个从张阿姨摊上捡到的八角,他一着急就给捏碎了。
这八角啊,本来应该是广西产的,结果香料内侧竟然印着一个跨国集团的激光防伪码。
月光照到窗台的时候,田芳芳把报警器按回原来的位置了。
她手指尖上还留着输液管呢,就把那输液管编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晃晃悠悠地挂在病床栏杆上,正好把窗外广告屏上闪动的美食城招上倒计时给挡住了。
消毒水的味儿被夜风一吹就淡了,这时候刘记者穿着细高跟鞋,跨过医院走廊里的积水坑走过来了。
她假睫毛上还沾着美食节采访时用的亮片呢,这时候却拿着录音笔朝着外卖骑手问:“您是说最近三天接了十七单田记炒饭送往医院的订单?”
“可不是嘛!”骑手擦着手机屏幕上的油渍回答道,“听说有人故意搞事情,填些假备注,写着‘吃完头晕要报警’,结果我专门去蹲点看,发现啊——”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些外卖盒根本就没拆封,首接就扔到垃圾站去了。”
田凌云在医院把女儿的事情弄完之后,拖着累得要死的身体回到了熟悉的美食街。
巷子的另一头呢,小刘正在把二十份酸辣粉一份一份地插上检测试纸。
这个大学生把社团招新用的易拉宝改成了“真相展示台”,那荧光绿的展板上粘着三十七个空调料罐,还喊着:“田叔的辣椒面比我家猫粮都干净!”
在后厨冰柜那有点昏暗的光里,田凌云把凉粉草汁倒进了青石磨盘里。
突然,系统光幕亮了起来,莹蓝色的数据流绕着磨盘的边儿,墨绿的汁液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分层了,就像翡翠的纹路一样。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纱窗照进来的时候,整块凉粉就像琥珀似的透着光,香菜碎落在上面,就好像飘在深潭里的绿萍一样。
“这他娘的是凉粉?”美食街的老顾客老饕张拿着筷子,都不敢下嘴。
他那镶着金牙的嘴啊,以前能清楚地尝出八角和桂皮的比例呢,可这时候啊,却被翡翠冻里那些游动着的金桂蜜纹给弄得眼花缭乱了。
就过了三秒吧,这个在江城餐饮界骂遍所有人的毒舌老头儿,突然就捶着自己的胸口干嚎起来:“我这六十年算是白活喽!”
这时候人群围过来了,刘记者呢,就悄悄地按下了快门。
她刚做的水晶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在某个美食点评的群组里啊,正疯狂地转发着一个“致癌摊位遭查封”的模糊视频。
你看那视频里,王队长袖扣的反光角度,和二十年前封存胶卷时候的光影角度一模一样呢。
就在霓虹灯牌亮起来的那一瞬间,田凌云在收银盒的底部摸到了一张纸条。
那张皱巴巴的外卖单的背面画着一幅歪歪扭扭的地图,箭头指向的是张阿姨调料铺后墙的通风口。
在那儿残留的八角粉末啊,正闪着那种跨国集团才有的金属光泽呢。
当监控探头的红光扫过街角的时候,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弯腰系鞋带。
他运动鞋的侧面沾着广西特产的那种红色黏土,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有十几个新注册的社交账号正在同步编辑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