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后厨里，花椒和牛油激烈混合产生的雾气弥漫着。
田凌云握着青铜勺的手腕突然抽搐起来。
不锈钢案板上那滩凝结的槐花糖浆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逆流而上，在抽油烟机表面拼出倒计时：71:59:58。
“田哥！”李厨师掀开冒着青烟的砂锅盖，说道，“第五次试验的麻婆豆腐又发苦了。”他舀起半勺红油，被烫到的指尖在围裙上蹭出暗红色油渍，接着说，“要不咱们改用普通豆瓣酱？”
田凌云用缠着止血贴的拇指抹开智能餐车的操作界面，系统突然弹出一个弹窗：【检测到焦虑值超标，建议消耗200美食币兑换镇定BUFF】。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堆着的七箱冻干香椿芽——那是用最后三万元进的时令货。
“把郫县老酱换成三年陈酿的。”他忽然抓起案板边沿，指关节抵着冰凉的金属面，说道，“再加三克陈皮粉中和涩味。”
李厨师错愕地看着他撕开真空包装袋，深褐色的酱块在案板上摔成不规则的碎块。
智能炒锅的测温仪突然发出警报，田凌云却像没听见似的将整碗青花椒倒进240度的热油里，爆裂的麻香惊醒了趴在收银台打盹的小刘。
“田叔！”少年冲进来时撞翻了调料架，十三种香料在地面铺成诡异的星图，说道，“美食节报名通道还有两小时关闭……”
田凌云突然将青铜勺浸入沸腾的红汤，勺柄的饕餮纹泛起幽蓝荧光。
系统地图上七个红点开始朝着城南分店的方向缓慢移动，最近的那个己经逼近三公里外的跨江大桥。
“帮我准备七份试吃装。”他扯下挂在挂钩上的帆布围裙，说道，“用再生木餐盒打包。”
晨雾还未散去时，田凌云己经推着第三代智能餐车出现在跨江大桥的检修通道。
七个红点在地图上聚集成刺目的猩红旋涡，他掀开保温罩的瞬间，桥墩阴影里走出七个浑身酒气的建筑工人。
“免费试吃？”为首的男人踢了踢餐车轮毂，说道，“该不会像上次那家黑心店用死猪肉……”
青铜勺突然发出高频蜂鸣，田凌云感觉后颈的淤青开始发烫。
他舀起一勺颤巍巍的豆花，撒上系统特供的翡翠色香椿碎，说道：“这是用凌晨现杀的黄牛肉熬的高汤。”
七双沾着水泥粉的手几乎同时伸向餐盒。
当第三个男人咬下香椿牛肉锅盔时，田凌云看见他耳后浮现出和系统界面相同的沙漏纹身。
正午烈日炙烤着美食广场的沥青路面，刘记者举着话筒的手背被晒得发红，说道：“观众朋友们，这就是引发全网热议的‘救命餐车’……”
镜头扫过智能餐车表面新喷绘的槐花纹样，田凌云正将最后半勺红油浇在豆花上。
“这根本不是香椿！”尖利的女声刺破人群的喧哗。
张阿姨举着咬了一半的锅盔冲进镜头范围，说道，“大家看看这发黑的菜叶……”
田凌云摸向围裙口袋里的检测报告，却发现装订线不知何时被扯断了。
他余光瞥见李大爷抱着腌菜坛挤进人群，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掌重重拍在智能点餐屏上。
“芳芳让我送这个来镇场子。”坛口封印的红布应声而落，二十年陈的雪里蕻酸香与红油的炽烈在空气中炸开。
举着手机首播的食客们突然集体噤声——智能餐车的全息投影自动播放起食材溯源视频，每棵香椿芽的采摘时间精确到秒。
赵评委推开人群时，西装前襟还别着美食节的镀金奖章。
他舀起半勺豆花送入口中，镜片突然蒙上雾气，说道：“这是……我奶奶去世那年腌的雪里蕻味道……”
智能餐车的核心处理器突然超频运转，田凌云看见账户余额开始疯狂跳动。
当数字跃过八十万时，后厨监控画面里的青铜勺突然立了起来，勺柄指向人民医院的方向。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时，田凌云膝盖撞翻了不锈钢垃圾桶。
陈医生摘下口罩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白大褂领口沾着半片香椿碎——那是女儿进手术室前非要塞给主刀医生的幸运符。
“病灶清除得很干净。”陈医生扶住踉跄的田凌云，消毒水味里混进一丝椒麻香气，“不过你该看看这个。”他摊开掌心，浸透血渍的纱布上竟凝结着翡翠色结晶。
智能餐车的警报突然在裤兜震动。
田凌云掏出手机时，全息投影自动展开：青铜勺在空荡的后厨疯狂旋转，勺柄在地图上犁出焦痕，最终停在江对岸未竣工的金融大厦图标上。
“爸爸！”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田芳芳鼻尖还粘着监护仪导线，小手却举着皱巴巴的菜单，“我把术后营养餐设计好啦！”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画着太阳系图案，每颗行星都是不同口味的太空主题包子。
暴雨砸在住院部落地窗上，田凌云把女儿设计的菜单塞进防水文件袋。
智能餐车第七代原型机正在地下停车场待命，车顶的槐花状信号接收器不断闪烁——那是三天前系统升级新增的功能，此刻正与对面电视台的首播卫星产生奇异共振。
庆功宴当晚，二十年陈酿的雪里蕻坛子裂了条缝。
李大爷抱来新坛子时，神秘兮兮地塞给田凌云半块战国刀币：“修地铁挖出来的，压在收银台底下镇宅。”
青铜币接触柜台的刹那，智能点餐系统突然弹出加密文件夹，泛黄的建筑图纸上赫然标注着民国时期的美食街坐标。
“尝尝这个！”小刘顶着彩虹色假发冲进后厨，怀里抱着虚拟现实（VR）游戏同款的全息投影仪。
当虚拟的银河系在餐桌铺展时，每颗陨石都变成了会爆浆的流星糍粑。
赵评委的银叉戳中月球造型的冰激凌，藏在环形山里的跳跳糖突然在舌尖炸开。
凌晨三点，田凌云独自擦拭着青铜勺。
监控画面里的餐车正在自动改装，车胎换成适合沙滩地形的履带轮。
系统地图上突然亮起七个新红点，最近的就在金融大厦地下室——那里明明是死对头张阿姨新租的仓库。
晨雾漫过江面时，住院部天台晾晒的床单猎猎作响。
田芳芳踮脚给父亲系上新围裙，突然指着对岸惊呼：“爸爸快看！”朝阳穿透未完工的玻璃幕墙，在江面投下金灿灿的倒影，恰似他们最初摆摊用的那辆小推车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