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尼克沙哑地重复着小星的呓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簇在小星掌心疯长的青铜幼苗。叶片的形状……边缘的锯齿……那分明就是——
“钥匙！”汉娜也猛地反应过来，失声叫道！她想起了昨夜菜地里，小星埋下的那株青铜幼苗！那两片舒展如钥匙的新叶！一模一样！
这簇在痛苦和机油中疯长的幼苗，就是“钥匙”！
就在两人被这发现震惊的瞬间，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簇疯长的青铜幼苗，细嫩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根须，如同无数饥饿的触手，正从碎片纹路深处贪婪地探出！它们没有扎向虚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贪婪地——缠绕上了小星那只沾满黑色机油和纸屑的手！
根须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弱的星屑蓝芒，紧紧缠绕着他青灰色的手指，缠绕着指甲缝里嵌入的黑色油污和纸浆！仿佛在……吮吸！
随着根须的缠绕和吮吸，幼苗的生长速度似乎更快了一分！叶片更加青翠欲滴（带着金属的冷光），茎秆更加粗壮。而小星那只被缠绕的手，皮肤下青黑色的青铜脉络似乎也随之微微鼓胀、搏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抽取！
“它在吸他！”汉娜的声音带着惊骇的颤抖，“吸那些机油！吸那些……他吃下去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小星突然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呜咽，身体猛地蜷缩得更紧！他紧紧捂住胸口幼苗的手更加用力，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来自内部的吸力！他眼中的橘红火焰疯狂摇曳，与冰冷的蓝芒激烈地争夺着瞳孔的控制权，脸上是撕裂般的痛苦表情。
“呃啊——！”一声短促的惨嚎！小星猛地扬起那只被根须缠绕的手！
手腕上，那只属于汉娜的饕餮刺青，毫无征兆地——暴露在摇曳的青铜幼苗之下！
就在刺青暴露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贪婪缠绕着小星手指、吮吸着黑油的青铜根须，仿佛嗅到了更的“食粮”，猛地——分出一部分！如同发现了新猎物的毒蛇，闪电般朝着汉娜手腕上的饕餮刺青——扎了下去！
“嘶——！”
并非真实的穿刺声，而是汉娜脑海中炸开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幻听！
那些细如发丝的青铜根须，并没有真正刺破她的皮肤，而是如同虚幻的幽灵，径首——没入了刺青的图案之中！
“啊！！！”汉娜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般猛地向后弹开，重重撞在冰冷的炮管残骸上！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和黑暗交替侵袭！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刺青的纹路，狠狠扎进了她的骨头，扎进了她的神经，扎进了她的胃囊深处！比净化槽的电刑更甚！同时，一股狂暴的、混乱的感知洪流，如同决堤的泥石流，狠狠冲垮了她的意识堤坝！
冰冷的、巨大的、布满管道的银灰色空间！（育苗所深处！）
束缚带！机械臂！探针狠狠刺入胸口青铜碎片！剧痛！机油喷涌！（小星的痛苦！）
透明的容器！能量管线刺入腹部豁口！无情的抽取！核心被剥离！空洞的死寂！（薇拉的终结！）
滚烫的油锅！翻飞的青椒！浓烈的肉香！颠勺的背影！（那虚幻的“灶火”！）
最后，是一道冰冷、宏大、毫无感情的意念，如同神祇的审判，狠狠烙印进她的脑海深处：
“观测者协议启动……载体污染度79%……‘饕餮’图腾共鸣确认……备用‘钥匙’激活……坐标锚定……指向：南方深绿……”
这狂暴的感知冲击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噗！”汉娜猛地喷出一口带着胃酸和胆汁的苦水！身体在地，剧烈地抽搐着，视线模糊，耳朵里是尖锐的耳鸣。手腕上的饕餮刺青处，皮肤一片通红滚烫，如同被烙铁烫过，那怪兽的轮廓在红肿的皮肤下诡异地搏动着，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
而小星那边，随着部分根须扎入汉娜的刺青，缠绕他手指的根须似乎放松了一些。他眼中的橘红火焰重新占据了主导，痛苦的表情稍缓，只是茫然地、带着一丝疲惫地看着自己沾满黑油的手，又看看胸口那簇吸饱了“养分”、青翠欲滴的青铜幼苗。幼苗的顶端，两片最大的、形如钥匙的叶片，在铅灰色的天光下，叶尖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指向正南方！
那方向，铅云低垂，荒原死寂。只有风卷过锈蚀金属的呜咽声。
尼克看看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的汉娜，又看看蜷缩着、胸口生长着诡异钥匙、叶尖指向南方的小星，再看看地上那本被啃得稀烂、沾满机油和口水的《聂鲁达诗集》。他巨大的身躯在荒原的寒风中微微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菜地”的暴怒和属于“拖拉机”的蛮力，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被命运巨轮碾过后的……冰冷死寂。
他沉默地弯下腰，像拾起一块沉重的墓碑，捡起了地上那本污秽不堪、残破的诗集。枯树皮般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着封皮上那块被小星啃咬过、边缘残留着牙印和黑油的巨大污渍。
“青椒……炒肉……”他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消散在荒原呜咽的风里。
南方。钥匙所指。
是归途？还是下一个熔炉的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