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陪着姝妃用完午膳，二人便歇下了，全然忘了先前说要去看望皇后的事。
而此时的坤宁宫内，皇后听闻圣驾将至，早早便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妆扮。
她难得展露笑颜，特意唤来宫里梳头最巧的嬷嬷，为自己挽起高髻，簪上凤钗，又细细描了眉，点了口脂。
“嬷嬷，你瞧本宫这样……可还入得了陛下的眼？”她轻声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怯。
嬷嬷笑着宽慰：“娘娘雍容华贵，陛下见了必定欢喜。”
皇后抿唇一笑，眼中漾着期待。
她换上正红织金凤袍，端坐于殿内，目光时不时望向宫门，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繁复的纹绣。
可这一等，便是整整半日。
从午后骄阳等到暮色沉沉，殿内烛火渐次点亮，却仍不见圣驾踪影。
“嬷嬷……”皇后嗓音微颤，“你说，陛下是不是……不会来了？”
嬷嬷低声道：“兴许是政务繁忙，耽搁了时辰。”
皇后攥紧帕子，眼底泛起一层水光，却又强自压下，冷笑道：“政务？呵……怕是有人比本宫更会‘伺候’陛下吧？”
嬷嬷神色一紧，连忙劝道：“娘娘慎言，宫中耳目众多……”
“本宫在自己的坤宁宫，难道连句话都说不得了？”皇后骤然扬手，将案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
“啪——”瓷盏碎裂，溅起的茶水洇湿了华贵的地毯。
满殿宫人吓得跪伏在地，屏息垂首，不敢出声。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冷冷开口：“派人去太极殿打探消息，看陛下……是不是在昭华殿？”
“是。”嬷嬷低声应下，匆匆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更漏声声，漫长而煎熬。
嬷嬷去了许久，坤宁宫的宫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映得皇后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忽明忽暗。
她端坐在凤座上，指尖死死掐着扶手，连金丝嵌玉的护甲深深陷入掌心都未曾察觉。
终于，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皇后猛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时，眼底的光骤然熄灭——只有嬷嬷一人回来，身后空空荡荡，并无圣驾。
“娘娘……”嬷嬷跪伏在地，声音发颤，“太极殿的公公说……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己经歇下了……”
“歇下了？”皇后轻笑一声，嗓音却冷得像淬了冰，“在哪儿歇的？太极殿？还是……昭华宫？”
嬷嬷不敢答，只将头埋得更低。
殿内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皇后缓缓起身，赤红凤袍逶迤及地，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却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
她一步步走向窗边，望着昭华殿的方向，忽然抬手——
“哗啦！”
妆台上价值连城的琉璃镜被她狠狠扫落，碎成千万片锋利的残渣。
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娘娘息怒！”
“息怒？”皇后转身，眼中泪光与怒火交织，“本宫入主中宫七年，自问贤良淑德，从未有半分差错！可陛下呢？为了一个不知哪来的女人，连体面都不肯给本宫了！”
她猛地扯下鬓边凤钗，青丝如瀑散落，在风中凌乱飞扬。
“好，好得很……既然陛下眼里只有新人，那本宫也不必再守着这虚名过日子！”
“娘娘！”嬷嬷扑上去抱住她的腿，老泪纵横，“您千万保重凤体啊！那姝妃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您才是正宫娘娘！来日方长……”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幽深寒意。
“来日方长？”她勾起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你说得对……本宫倒要看看，这深宫里，到底是谁的‘来日’更长。”
窗外惊雷炸响，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
桃华宫内，鎏金熏炉吐着淡淡的梨花香。
姝桃斜倚在窗边软榻上，雨丝透过雕花窗棂，沾湿了她鬓边几缕青丝。
嬴战解下自己的玄色龙纹披风，轻轻裹住她单薄的肩头。
“陛下……”姝桃耳尖微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系带，“这不合规矩……”
“在昭华殿，朕说的话就是规矩。”
嬴战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惊得姝桃轻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龙涎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她看见皇上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像是把漫天星河都揉碎了藏在里头。
嬴战用脚尖勾过一张湘妃竹榻，却不肯放下怀中人，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坐下，让姝桃斜坐在自己腿上。
“前日内务府新贡的荔枝，朕都让人冰镇着了。”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个掐丝珐琅盒，“知道你爱吃，特意留着。”
姝桃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却被捉住手腕。
皇上亲自剥开晶莹的果壳，将雪白的果肉递到她唇边：“尝尝？”
指尖不经意擦过樱唇，两人俱是一怔。
“甜吗？”
“嗯。”
“朕尝尝。”
突如其来的吻带着荔枝的甜香，姝桃攥紧了皇上衣襟，金线刺绣的龙纹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窗外雨声渐密，却盖不住耳边擂鼓般的心跳声。
“报——”殿外突然传来太监急促的通传。
皇上不悦地皱眉，却见姝桃己经慌乱地整理衣襟要从他膝上下来。
他收紧手臂将人箍住，对着殿门冷冷道：“滚去偏殿候着！”
转头却见姝桃咬着下唇忍笑，皇上捏她脸颊：“笑什么？”
“臣妾笑陛下这般……像极了话本里要误早朝的昏君。”
“那爱妃便是祸国妖妃？”皇上低笑着去挠她腰侧，“朕看你是……”
话未说完，姝桃突然“嘶”了一声。
皇上立刻变了脸色，原来是她腕上玉镯不知何时磕了道裂痕，在雪肤上划出细小红痕。
他当即沉声唤太医，却被姝桃拦住：“不过蚊蝇叮咬般的伤。”
皇上却己执起她的手腕，低头轻轻舔去那抹血珠。
温热的触感让姝桃浑身一颤，听见他在耳边道：“在朕这里，你破层油皮都是天大的事。”
雨幕中，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却见殿门紧闭，里头传来皇上低沉的笑声和女子娇嗔的“陛下别闹。”
老太医捋须摇头，默默退到廊下数起了雨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