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粘在林晨的工装裤上，他攥着英雄616钢笔站在ICU探视窗外，玻璃内侧凝结的水雾被林月的呼吸吹出蛛网状裂痕。她手腕的留置针泛着蓝光，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正以诡异的流速回抽——像极了三年前暴雨夜，水泥块裂缝里渗出的铁锈，黏稠、腥气，带着铁器刮擦骨头的声响。钢笔尖抵住她掌心的瞬间，监护仪突然发出高频蜂鸣，林月手背的针孔渗出黑血，染红了"禁止触碰"的标签。
"你爸的钢笔怎么在你这？"林晨的吼声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钢笔尖刺破林月虎口的皮肤，血珠溅在"优秀教师"镀金字体上，把"奖"字洇成暗红色。林月突然抓住他手腕，输液管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像条冰冷的蛇："省城医院的消毒水，比煤油灯芯烧焦的味道还臭。"她脖颈的留置针随着动作晃动，透明软管里泛起细密气泡，像极了暴雨夜钢笔尖戳破油纸时迸出的蓝黑色星群。
林晨的拇指按在钢笔裂痕上，金属碎屑扎进指腹。这是父亲用过的钢笔，此刻却沾着妹妹的血。"当年你说要当老师，让我用这支笔给你写第一课教案。"他甩开她的手，钢笔滚落在防辐射铅板上，笔帽弹开时带出半截输液管——那是林月用嘴咬着剪断的，管壁上还粘着口腔黏膜的碎屑，腥甜味混着碘伏的刺鼻气息冲进鼻腔。
林月突然扯下输液管风铃。彩色玻璃珠砸在防辐射玻璃上，迸裂的碎渣扎进她掌心肌肤，血珠顺着玻璃棱角滑落，在地面凝成蛛网状的霉斑。风铃残片勾住她凌乱的头发，发丝间夹杂着ICU特有的焦糊味——前夜抢救醉酒斗殴的混混时，电击除颤仪烧焦了他后颈的毛发，此刻正粘在她耳后，像团烧焦的鸦羽。
"你见过真正的钢笔尖戳穿心脏吗？"林月突然抓住他领口，呼吸机面罩被她扯歪，露出溃烂的嘴角。她指甲缝里的血痂粘着钢笔碎屑，像极了暴雨夜父亲补书包时，钢笔尖在油纸上划出的银河碎屑。林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确实用钢笔尖戳破过油纸，但那是为了替她挡下坠落的房梁，钢笔尖扎进木梁时溅出的木刺，此刻正扎在他手背旧伤疤里，与她掌心的黑血产生同样的灼烧感。
心电监护仪的波形突然紊乱。林月抽搐的小腿踢翻铁皮凳，后腰撞上输液架，三袋抗生素溶液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林晨接住坠落的药液时，钢笔从裤袋滑出，笔杆上的防伪贴纸粘着半片创可贴——那是三天前他给林月换药时撕下的，此刻正渗出黄褐色的碘伏渍，与她输液管里渗出的黑血在地面交汇，蒸腾出刺鼻的硫磺味。
"省城医院的字典里，没有'全家福'这三个字。"她抓起钢笔往床头柜砸去，笔帽弹开时带出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林晨昨晚偷塞进她枕下的，纸上用钢笔写着"等秋收了"，字迹被她的眼泪晕染成蜘蛛网状。林晨突然看清那些泪痕的纹路：像极了父亲用钢笔在油纸上画的省城天际线，霓虹灯的轮廓刺破夜色，却盖不住水泥森林里滋生的霉斑。
呼吸机管道突然爆裂，氧气面罩砸在林晨脸上。防辐射玻璃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他工装裤上沾着创可贴碎屑，她病号服领口露出半截锁骨，锁骨下方的烫伤疤痕形如钢笔尖。护士的尖叫从走廊尽头传来，推着抢救车的脚步声震得输液架摇晃，五支留置针在空中摇晃，像极了钢笔尖戳破纸面时迸出的蓝黑色星群。
林月突然咬破舌尖，血沫喷在钢笔镀金字体上。"这支笔写过多少教案，就沾过多少谎言。"她抓起钢笔往静脉注射口插去，笔杆上的"奖"字被血污覆盖。林晨的工装袖口浸透血渍，却死死按住她乱动的肩膀。防辐射玻璃映出他们重叠的倒影：她手腕的留置针泛着蓝光，像极了钢笔尖戳破油纸时溅出的墨点；他手背的旧伤疤正在渗血，那是上周修车时被千斤顶砸出的，形状与钢笔镀金字体剥落处完全一致。
"你们兄妹的DNA匹配度99.97%。"护士长翻着化验单念叨，林晨突然听见钢笔断裂的脆响——那是林月咬碎了后槽牙里的留置针，玻璃碎渣扎进钢笔镀金字体，把"奖"字劈成两个歪斜的"7"。监护仪的心跳波纹突然变得规律，像极了暴雨夜油纸被钢笔尖戳破时，墨汁在裂缝中晕染出的银河轨迹，而此刻那些银亮的墨迹正顺着输液管倒流，爬满她苍白的手背，在"禁止触碰"的标签上洇出溃烂的"7"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