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渊与夏婉说笑,并非是无的放矢,便是想要她将注意力转移开去,一个人的注意力,若是常常放在气势外放的大宗师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江湖中因此而失明之人,不在少数。
月使忽地轻叹一声,道:“在下却是想不到,原来天人也会说笑。”沈故渊道:“难不成天人就一定要高高在上,亦或是同庙宇中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月使摇头道:“休说世上无神,便是真有神明,也不及我等,只是一些自视甚高的狂徒罢了。天人,你相比那些空心烂木头,可是实心的。”沈故渊道:“我在很久以前,就己经没有心了。”月使道:“人没有心,就会死。”沈故渊道:“可是我还活着。”月使道:“只因你不是人。”沈故渊道:“我不是人,难不成是鬼?”月使道:“江湖都说你是天人,可是在我看来,你并非是天人,而就是天,无论这世间万物如何,他们都是在天之下的。”沈故渊叹道:“你这便是太过高看我了,我也只是一个世俗之人罢了。”
月使神情严肃,道:“你是俗人,但你和旁人不同,旁人生来便是在世俗之中,一辈子也不得去,而你是先超脱,隐世于山林,再是入世救苍生。”沈故渊目光炯炯道:“旁人俗,那你呢?”月使笑道:“我不仅俗,而且还是大大的俗不可耐,这天底下最最俗的人,就是要属我一个了。”沈故渊道:“你可知,帝都日月星三使当中,我最忌惮的就是你,你一个俗人,便是让我难以放手施为。”月使苦笑道:“不敢当。”沈故渊道:“眼下也许是个好机会,你施展斗转星移,内力必定消耗甚巨,我在此时杀你,并不用费多大力气。”言一甫毕,夏婉和林墨都是大惊,万万没料到,上一刻眼前两人还相谈甚欢,此时却要动手杀人,夏婉想退,可又是想到,大宗师和天人的较量,所波及范围必然极大,她武功低微,退得再远又有何用?便是不甚着急,只是低眉坐着,宛如木雕,饶是她对沈故渊怨恨无比,也不敢在此时出言讥讽于他。
月使道:“天人真要杀我。”沈故渊道:“正是。”月使叹道:“何必呢?”沈故渊道:“杀了你,我能轻松很多。”随后便是轻轻向前一抓,月使并未躲闪,任由沈故渊按在了自己的百会穴上,好似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丝毫看不出他是帝都大宗师。月使笑道:“可惜啊。”沈故渊冷声道:“可惜什么?”月使道:“可惜天人你杀不了我。”沈故渊冷笑道:“我内力一吐,便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你的命,怎地杀不了你?”月使道:“因为天人不敢。”沈故渊道:“我又有甚么不敢?”月使道:“不杀我,天人很多事情会难办很多,杀了我,天人很多事情都办不成,是以你是不敢下手的。”沈故渊目光渐渐低沉,良久才是撤回了手,笑道:“月兄所言不错,我的确是不敢杀你。”月使笑道:“多谢天人手下留情。”
沈故渊道:“你来此,又是为甚么?”月使道:“那自然是为了赵晴了,那杜衡做事太慢,不分轻重,且此间事由又太过重要,想着我亲自来较好些。”沈故渊点头道:“月使做事,一向严谨,甚至可说是滴水不漏,换做是别人,便是那江长策,我只怕也不会相信,一个大宗师,竟会为了区区一个赵晴,专门跑这一遭,可是说这话的人是你,我却是信了。”月使笑道:“能得天人信任,在下的信誉看来还说得过去。”沈故渊轻轻招手,嘴唇轻动,月使知沈故渊是在隔空传音,不多时,就见赵晴走下楼来,沈故渊方才招手,便是撤去了结界,此时赵晴一见沈故渊等人,便是过来行礼,在听闻眼前这人乃是月使之时,心中更是惊骇万分。
月使道:“赵夫人,请随在下走一遭罢。”言语甚是普通且无礼,偏生赵晴又难以拒绝,不受控制走至月使身侧,月使看向天上明月,便是要走了。沈故渊轻笑道:“你走一个试试。”月使皱眉道:“天人是不许在下带着赵夫人走了?”沈故渊摇头道:“你走是可以走的,可还是休要按照来的方式走。”月使道:“这在下却是不明白了,天人肯放在下走,却又不让在下用原先的方式走,这又是为何?”沈故渊道:“不为何,不许便是不许。月兄,我己然有许多年不曾与你动过手了,你若是当我说话不管用,你尽可试一试。”月使笑道:“试便试,月某方才便是说了,天人是不会杀在下的,若是天人出手,言语之间便有矛盾之处,不符天人风范。”沈故渊大笑道:“你莫要用这等言语来激我,不错,我是说过不杀你,可却没有说过不出手。”月使想来也是,便道:“那天人究竟想要如何?”
沈故渊看向明月,道:“我适才便是说了,你想去,随时可以去,却需坐着马车走,不可化作月光而去,不然,嗯,沈某固然是不会杀月兄的,但是,一招斩月、将月兄永远困在苍穹之上的事,却是做得出的。”月使盯着沈故渊,道:“这与杀死我也无多大区别了。”沈故渊笑道:“还是有的,至少你还活着,不是么?”月使轻叹道:“此言不差,只是天人,这么做,赵夫人也是要随我一起的。”沈故渊摇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不过能困住一个大宗师,小小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月使笑道:“可是天人你是不会这般做的,只因你我都知道,赵夫人关乎着朝堂和武当,干系重大。”沈故渊耸了耸肩,道:“不错,只不过,没了赵晴,朝堂便是动不了武当,武当在,江湖稳,天下定,这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