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天色己然大亮,正当中秋佳节,小商贩纷纷出摊赚钱,街边地面早被霸占,行人也比往常增加许多,道路很是拥挤,驴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好在天未亮就去了东华门外采买,菜蔬己置备充足,三人边走边看,随着驴车慢慢走回王员外家。
此时王员外家屋檐上也悬了彩灯,还在门窗框上挂了彩绸,一派节日的气象,走到近前,就听得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走进店里,见宋家班人员大多到齐,王员外正与周一勺闲聊,见宋五回来,忙笑道:“来来来,宋班主,尝尝今年刚下来的新酒。”
宋五见八仙桌上摆了十几个酒盏,皆己晒满了新酒,于是招呼江涛与许叟各拿一盏,仰脖干了下去,大赞句好酒,众人见了大笑,又忙着去卸菜蔬。
正卸货时,曹小郎也到了王员外家,身后还站着两名女子
这两名女子中一个江涛见过,是曹小郎的浑家,另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穿着窄袖短衣,外罩着葱白对襟长衫,并没穿褙子,只在鬓间簪个枝花,相貌虽平常但也算端正。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注视下,那两名女子略感害羞,同时微微蹲下身子,道了个万福。
“各位,这是俺浑家,今日也在厨司帮忙。”曹小郎说到这里,指了指簪花的女子:“这位便是宋五嫂。”
众人如梦初醒,原来是老板娘到了,忙不迭拱手作揖,牛二深知宁得罪老板也不得罪老板娘的道理,更是搬椅倒水的献殷勤。
周通听得面前是宋五嫂,一扫腼腆内向的模样,抢上几步,深深唱了个肥喏,口称师傅,吓的宋五嫂闪身避开,连连道万福。
江涛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子见谁都拜师,看来咱这师傅的含金量不高啊。
宋五嫂问道:“宋五昨日与我说起过,你该是周通兄弟?”
“正是。”周通低头弯腰,语气甚是恭敬。
宋五嫂笑吟吟道:“那道鱼羹也无甚难的,咱做时你在旁瞧着,不懂就问,保证教会你。”
周一勺在旁听宋五嫂说的如此爽快,不禁大喜过望,对着周通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不快快拜谢。
这次周通倒是没有犟,真躬身准备跪拜,慌的宋五连忙拉住。
众人正说笑间,忽店外传来李麻子的声音:“来喝香饮子喽,别人不会哦。”
曹小郎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随后笑道:“这厮没个消停时候。”
“这是怎么啦?”宋五并不知其中缘由,困惑的问曹小郎。
曹小郎淡然一笑:“无妨,这几天也听惯了。”
江小乙“噗嗤”乐出了声,先把斗饮子之事说与众人听,接着说了江涛如何破解香饮子秘密的,最后把曹小郎猴急要学的样子说了一番,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宋五听了却是脸沉似水,沉思片刻后道:“小乙哥,你且先去召集闲汉,切记住服饰要统一整齐。”
“得令。”江小乙收起笑容,双手抱拳,像极了被派到将令的将军。
“范通王立现在回范家店,待闲汉到后,王立负责炙炉等餐具,范通负责酒饮子等食材,带到赵府附近雇驴马的集市,务必在申时到达。”
“得令。”范通学着江小乙的样子,双手抱拳。
宋五又对曹小郎道:“现在有件要紧的事,要你去做。”
曹小郎一拍胸脯:“宋哥有令只管派。”
宋五指了指门外,一字一顿道:“赵府宴会前,你去和李麻子斗斗法,把面子找补回来。”
曹小郎笑道:“宋哥玩笑了,先办宋家班的正经事要紧。”
宋五正色道:“这便是宋家班头等正经事。”
曹小郎一愣,见宋五全无开玩笑的意思,于是忙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急在一时,不必计较。”
宋五呵呵一笑:“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多是推诿之词,瞧瞧李麻子这得意劲,咱们可忍不了。”
曹小郎急道:“事情总归有大有小,轻重缓急……”
话未说完己被宋五打断:“宋五没这大胸襟,此事就这般决定了。”
曹小郎还想争辩,宋五己不再搭理,对牛二道:“牛兄弟,你可得知啥状况了吗?”
牛二本是好事之人,在旁听到现在,也知道了事情大概,听到宋五问话,顿时来了劲道,撸袖便往外冲,嘴里嚷着:“什么王麻子李麻子,看老子拆了他的摊子。”
宋五一把拉住牛二,有对许叟道:“许公子也去帮衬下,你俩只在旁边助威,大家堂堂正正再比试一场,现在帮曹兄把饮子车摆到李麻子对面去。”
“好咧。”许叟向王员外借了支笔,然后同牛二一起把饮子车推出店外。
昨天曹小郎怕饮料不够,这才把车拉到王员外家的,万没想会这样,现在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无奈下只得跟了过去。
众人也打算跟过去,却被宋五拦住。
“各位帮忙整理下菜蔬,待会儿我与江兄还要去趟繁塔集市。”
江涛问道:“怎么,还有东西没准备好吗?”
宋五哈哈大笑:“万事俱备,只缺战旗。”
战旗!江涛听了一头雾水。
宋五也不解释:“去了你便知道。”
两人才出店门,就见两家饮子摊己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江涛深知汴京人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秉性,看来今天曹小郎与李麻子就能一决胜负,连忙赶过去,就听到牛二正声嘶力竭的吆喝着:
“什么梨麻子,桃麻子,都是烂货还卖那么贵。”
细听几句后不禁又是一口老血差点喷溅出口,原来牛二做宣传与众不同,他不宣传曹小郎怎么好,而是宣传李麻子怎么烂。
挤进人群一看,见曹小郎摊位上的旗子己改,在“饮子”两字上方添了个香字,这香字墨迹未干,显然是许叟的杰作。
许叟的职业是说评书,虽水平不高但编故事还行,此刻他正对着围观群众,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这次比试实在是因为李麻子得势不饶人,己经忍不可忍了,希望“众仁兄”品鉴一番,比比谁的饮子强。
再偷眼看对面的李麻子,就见他脸色铁青,胸口不停起伏,正狠狠盯着牛二与许叟,平时口齿伶俐的他己被这两货气的说不出话来。
江涛偷偷暗笑,宋家班这是拿李麻子祭旗了啊。
虽然饮子摊热闹,但江涛也不敢久停,与宋五急急奔向繁塔集市,停在了一个地摊前。
这摊位前放着西五根竹竿,竹竿被彩带包裹的五颜六色,顶端挂着彩灯的灯笼。
江涛知道这是“树中秋”用的,这才明白原来是此行的目的。
看来宋五忙的连自家中秋都没时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