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秀才们用满腹锦绣努力创造污言秽语时,茶馆老板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个木盘, 木盘里放着一盏茶,还有两串铜钱。
江涛估摸了下数量,两串铜钱足有五六百文。
店主对茶馆混乱现况很漠视,似乎是司空见惯,径直来到杨源面前。
“杨郎中请用茶。”店主奉上茶盏。
杨源忙谢过:“还请烦劳转告,那伤者已挫伤了筋骨,近几日不便多走动。”
店主正要答话,见一个秀才用手轻敲着桌面,于是提着铜壶走了过去,在茶盏里加满了水,随后又收拾了下杯盏,忙活了好一阵才转回来。
杨源呷着茶问道:“这等添水收碟的事,只管让茶博士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店主叹了口气:“缺人啊,告假的告假,受伤的受伤,方才茶博士出门挑水去了,老汉只能亲自上场喽。”
杨源忙道:“那个受伤的伙计挑不得水,须歇上好几天。”
店主一脸愁容:“正是,这几天店里都快支应不开了。”
杨源随口又问:“何不再招几个伙计?”
店主道:“不行啊,若是真招了,以后如何打发,难啊。”
“何不找些临时工。”江涛不失时机的插了句。
店主一脸的迷茫:“啥……啥叫临时工?”
江涛忙解释:“就是短工。”
店主摇着头:“不行,短工遣散时要付双倍工钱,还落个过河拆桥的名声。”
江涛又道:“那就找派遣工呗。”
店主听了更是迷茫:“啥叫派遣工?”
“就是让劳务派遣公司找人帮你做事,明白了吧。”江涛在现代就是个派遣工,所以对这概念还是比较熟悉的。
店主依旧不明白:“啥叫劳务派遣公司,怎么个派遣?”
江涛很耐心的解释:“这是一种新的聘用方式,让劳务派遣公司找人帮你干活,结工钱也是与劳务派遣公司结,你与伙计不产生雇佣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店主听的似懂非懂。
“这是种创新的雇佣方式,省去了劳资双方在人事上的烦琐事,明白了吧。”江涛很是得意,虽说自已书读的少,可毕竟是现代人穿越,自然比宋人懂的多。
那知店主很是不以为然:“明白了,不就是到牙行找几个闲汉帮衬下吗?”
这下轮到江涛满头雾水了,闲汉是啥是搞明白了,牙行又是个什么玩意。
没等江涛开口询问,店主就大叹苦经:“牙行要抽佣金,花销也不低,没个五六百文应承不下来。”
江涛问道:“那店主能出的起多少钱?”
“最多出到一百文铜钱。”店主随口答道。
“店主不用找人了,这活我干了,明天就来上班。”江涛决定来个毛遂自荐,毕竟解决吃饭问题是当前最要紧的事,至于脸皮嘛……暂时可以忘却。
“原来小哥愿意,挑水可是体力活。”店主边说边望向杨源,他本只当江涛是杨源的助手,没料到竟然会找活干。
江涛拍着胸口道:“咱不含糊,啥都能干,不但能挑水,还会做小点心。”
这倒不是吹牛,江涛未穿越前是在快餐连锁店里打工,每天要干蒸包子煮馄饨之类的活,虽说不上精于此道,但确实会做许多点心。
店主拱了拱手:“佩服佩服,可小店是茶肆,用不着那些吃食。”
江涛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此刻也顾不得这些,腆着脸装作没听懂,也拱手道:“好,那我明天就来上班。”
店主本是随口敷衍,听到这话可真急了,上班是啥意思搞不明白,可明天要来可真听懂了,他急忙对杨源道:“那位小哥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本店虽鄙陋,所用之人也都是汴京人氏,且要相貌端正些则好……”
杨源回道:“确如老哥所说,只是有一点需说明白,咱这兄弟遭过场劫难,头发是被歹人割掉的。”
接着就把江涛如何被割头发之事与店主述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宋四的名字,听的店主连连摇头叹气。
“这样如何,店主且给我个面子,咱这兄弟现在的模样,若是做个伙计在店里确实……确实……”杨源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词。
“确实有碍观瞻。”店主帮杨源解决了词汇问题。
“卧槽,你才有碍……”江涛总算明白了,店主这是嫌弃自已这个“髡人”,不由火往上撞,刚想回骂几句,被杨源暗暗踢了一脚,只得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杨源接着道:“店主确实有难处,可我这兄弟并不待在店中,只是每天帮你挑水,只要一百文铜钱,杨某人担保,这位绝对是好人,如有不妥处,只管来找洒家。”
这杨源来汴京已快一年,长住在王员外家,平日里走街串巷的给人治病,他本意是待上一年,这样就有了汴京居住证,接着就开一家诊所安定下来,他在西面戍边时得到过大笔赏金,并不是个缺钱的人,所以往日里有穷苦之人来求诊,也是有钱多给,没钱少给,真穷的干脆就免了诊金,一来二去在上善门周边颇有了些声望 ,已然成了此地的名人。
所以杨源说了这番话,店主也不得不给点面子,只得道:“既如此,就烦劳小哥明日早些来帮衬。”
江涛见差事有了着落,也不得不把火气压了下去,毕竟要在人家那里混饭吃,于是陪着笑脸道:“多谢店主,小可早起惯了的,店主需要什么时候送水。”
正在此时,那茶博士走进屋来,不停的拍肩揉腰:“东家,水装回来了。”
店主指了指江涛:“你回来的正好,明日这活就交于他了,你且教他如何操办。”
茶博士脸上顿露喜色,还长长吁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顾不得歇息一下,忙不迭的引着江涛去了后面院子。
江涛心里“咯噔”一下,几年的工作经历让他明白,凡是前辈这样热情的引荐工作,这活必定不会轻松。
果然到了后院,茶博士指着辆车道:“每天打水两次,早上用水多,需尽快送。”
这是辆由独轮车改装的运水车,两边有六个大水桶,装满水后重量起码七八百斤以上。
江涛脸都变青了,这车改装的也太灭绝人性了,这是把人当牲口在用啊,干这活非累死不可,要知道是这般情况,打死也不能要这差事。
可这是自已死皮赖脸强要来的活,何况还是靠着杨源的面子,要是反悔岂不丢尽脸面。
现在江涛感到极为窘迫,觉得自已给自已挖了个坑。
“其实也简单,跑两趟就得。”茶博士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眼神却偷偷瞟着江涛。
江涛心里明镜一般,老员工为了甩掉苦活累活,必是这番说词,看来不管现代还是宋代这套都通行啊。
“这车原是贩私盐用的吧。”江涛一脸苦笑的调侃。
“怎么会,贩盐要盐引,贩茶要茶引,私贩是要杀头的,这可玩笑不得。”茶博士脸色苍白,显然被这话吓到了。
江涛无奈的道:“罢了,谁让咱自已讨的差事,一天也就两趟。”
正说话间,院内小屋里窜出个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满脸污垢未洗,身着件破旧短衫却敞开着衣襟,蓬蓬松松的卷螺发犹如鸟窝,一副腌臜泼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