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不停阐述着做泼皮的理论依据,听的江涛很是胸闷语塞,偏偏辩驳不得,无奈只能化郁闷为动力,把那水桶提的飞快,很快就把水车装了个满。
两人合力把水车推回茶馆,那茶博士见了,像是怕撞上了煞神般,忙不迭的避了开去。
趁牛二给哥哥送炊饼时,江涛回到前面店堂,见到店主还在与杨源闲聊,便笑着道:“方才去探了探道,顺便已打了一车水回来。”
茶馆老板“唉唉”的应着,表情却极不自然,江涛会意一笑:“这车水是我送老板的,不算工钱,明天开始才算。”
茶馆老板闻言这才喜笑颜开,连连称谢:“辛苦小哥了,一天两趟,谢资一百文,但待牛大伤好,就不劳烦了,也无遣散费。”
“明白,我就干二三天。”江涛脸上笑着,心里却在骂:卧槽,不就是一百文钱嘛,还怕我赖着不走啊。
又闲谈了片刻,这才告辞出来,刚走出街口,就听得牛二在后面喊:“哥哥慢走,我随你同去。”
江涛不解的问:“兄弟为何要随我回去?”
“明日寅时就要到水井,需知哥哥住那里,好来相邀。”那牛二确实乖巧,见江涛与杨源在一起,并不十分靠近。
现代人对子丑寅卯啥的根本弄不清楚,江涛自然也是如此,但他不愿在牛二面前丢脸,只很含糊的应了一下,然后轻声问杨源:“杨大哥,汴京城中如何辨别寅时?”
杨源很是好奇:“待听更夫敲的第四遍梆子,便是寅时,怎么,兄弟不知吗?”
江涛很是窘迫,打更他当然知道,这在电影里常看到,只是谁知道梆子啥意思,当下也不敢再问,只含糊的答道:“小弟那里只听鸡叫起床,对打更啥的不懂。”
“哦,原来如此。”杨源恍然大悟,心想江涛定是住在幽州乡下,自然是不听打更只听鸡叫喽。
为掩饰尴尬,江涛向牛二招了招手,牛二见了,立时乐颠颠的走了过来。
江涛道:“牛二兄弟,这位是杨大夫,是我的大哥。”
牛二听了,二话不说纳头便拜。他常在街上厮混,又励志要做个成功的泼皮,因此对街面上人与事都会刻意了解,知道杨源在上善水门也算号人物,没料竟然能结识,自然是要用心巴结。
杨源出身低微,见到牛二如此恭敬自已,心中就有几分欢喜,他生性极为爽直,当下就摸出十来文钱,笑道:“不必客气,这些给小哥买碗香饮子吃。”
对铜钱牛二是从未没客气过,嘴里谢着接过,又抢过杨源的药箱往身上一背:“这个不劳哥哥费力,我来背。”
杨源也不谦让,只笑着对江涛道:“你从那里寻了个小弟,看模样可能是街上的泼皮。”
“大哥不用怀疑。根本就是个小泼皮。”江涛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杨源听了大笑,调侃道:“俗语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泼皮能认定你是大哥,说明你俩投缘,看来你能当上汴梁城里的泼皮头头。”
江涛反讥道:“那你是我大哥,我与你也投缘,莫非你能成汴梁城的强盗头。”
两人哈哈大笑,闲聊间已回到了客店,见王员外正站在门口,对着进店客人一一作揖,这些客人都是褐布短衣的打扮,显然是些贩夫苦力之辈,店小二则忙着打水端盆,侍候着进来的客人,虽极忙碌却轻手轻脚,象是怕弄出声响来,正觉得蹊跷时,楼上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江涛顿时明白,必又是那个胡贡生嫌吵闹,不准别人喧哗。
江涛见店堂上甚是冷清,心中很是疑惑,就问王员外:“王老,贵店也算洁净,收费也甚便宜,为何来的客人如此的少?”
杨源气哼哼的道:“汴京城里客栈多,生意本就一般,现在有气性的都搬走了,就留下洒家在这里受窝囊气。”
“为何如此说?”江涛问道。
杨源也不再言语,只低头整理药箱。
江涛再看那些住店的客人,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他一下就知道了缘由,必是楼上的胡贡生嚣张跋扈,弄的住店客人也不敢吱声。
看着小心翼翼的住客,又听到楼上抑扬顿挫的念书声,江涛火冒三丈,他长在红旗下,生在新中国的,可没什么等级观念,管他鸟的贡不贡生,撸袖就准备往楼上冲,牛二见江涛如此架势,那妥妥的就是街头大哥的气质,心中更是敬佩,断定是没跟错人,四下找寻了下,顺手抄起张条凳跟了上去,唬得王员外慌忙拦住:“万万不可,那胡贡生将来是要得功名做官的,得罪不得,老汉是盼着他早点走,可断不敢用强。”
牛二为在江涛面前有所表现,指着王员外骂道:“老小子走开,别挡我大哥的路。”
王员外这才留意到牛二,见这少年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心里暗暗叫苦,楼上的未来官爷得罪不起,现在又要被街上混混缠上,这店就别开了。
好在江涛制止了牛二:“兄弟不可胡来,这是王员外,是杨大哥的大哥,是你大哥的大哥的大哥。”
牛二没读过书,可也算的出来,这是爷爷辈的大哥,他也拉的下脸,当下堆着一脸的谄笑:“小的有眼无珠,得罪这么大的大哥,咱给赔不是。”说完竟真的在地上磕起响头。
王员外想去伸手搀扶,见牛二这般泼皮行径,生怕被他纠缠不清,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只能愣愣望着江涛。
见到王员外尴尬的神情,江涛也冷静下来,想到蛮干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只能忿忿退转回去。
王员外长吁口气,总算没出乱子,可想到那个胡贡生,又不由的唉声叹气,杨源也是胸口起伏不定,显然也是气愤难平。
江涛安慰道:“两位大哥且放宽心,总能让胡贡生走人的。”
王员外无奈的叹了口气:“待来年春闱会试,中也罢不中也罢,总要走了吧。”
现在是中秋时分,来年春闱是二月份,想到还要熬八个月时间,王员外的脸又如打了霜的茄子般,杨源在旁也是哀叹连连。
牛二何等机灵,早从几人谈话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见几位大哥满脸晦气的模样,很识趣的不再开口,只在店里转转看看,见大厅座椅上蒙着灰尘,房梁上还时有尘灰飘落,忽脑中一动计上心来,于是贼兮兮的对王员外道:“大大大哥不必烦恼,我能把胡贡生这个瘟神请出去。”
王员外愣了好一阵,然后用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江涛。
“大大大哥放心,我必定让他自已走人,绝不动粗。”牛二贼笑着,那眼睛也溜溜乱转。
“哦?”王员外敷衍的应了一句。
“这事就交给我吧,其实也没啥,只是要弄坏几块地板楼梯。”牛二说完狡黠的一笑。
王员外却只愣愣望着江涛,憋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一句:“弄坏东西无妨,总之,不能杀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