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兄弟，绝不要在店里杀人放火，最好坑蒙拐骗也不要有。”
杨源在旁搭话，这话虽是对牛二所说，眼睛却也同样盯着江涛。
“你们和牛二说话，为何要盯着我看？”江涛怯怯问了句，他现在有些恍惚，似乎也有点相信，自已与牛二一般，天生有泼皮的气质。
此时有住店客人听到了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几个词，也围拢过来，看到一个髡人和一个泼皮，他们也不加入聊天，只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江涛与牛二。
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群众想刀人的眼神也是能滥杀无辜的呀，现在地上要是有个洞，江涛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也免得受这般煎熬。
江涛十分窘迫，牛二却是满不在乎，笑着答道：“那能够啊，凭脑子吃饭，动粗那是泼皮无赖的勾当。”
你确定自已不是泼皮吗？王员外这句话差点冲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
“此事简单的很。”牛二见王员外不怎么相信，便在他耳边低语一番，王员外听了频频点头。
江涛问牛二：“到底是什么主意？”
牛二正待回答，不料被王员外拦住，示意此地人多不便说话，去内屋里详谈。
进了内屋，牛二一脸得意的道：“那厮不是嫌吵吗？这几日地动，楼屋多有损坏，咱扮做木工，只说要修楼，天天在这里敲打，直到他厌烦，可他也没法，那杀才说不得骂不得，也只能另寻地方住了。”
江涛听了大笑，这果然是泼皮常使的招，比如街上有铺面不愿交保护费，这帮泼皮就会不停的骚扰，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此招用在胡贡生身上，也必定会有效。
王员外笑过后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一个正经生意人，竟然也要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也是被逼无奈。
牛二见众人赞许，心里愈发得意：“明日我招些朋友来，定把贵店搞的像勾栏瓦舍般热闹，让这杀才心里腌臜难受，等此事办妥后，咱这班小兄弟再向王员外道贺。”
没等胡贡生心里腌臜，此刻的王员外心里已是腌臜不堪，这话是摆明了，事情不是白干，是要讨赏钱的，还有要真由着一帮小泼皮胡闹，那往后客人就会避之不及了。
江涛看出了王员外的心思，忙对牛二道：“不必搞这么大阵仗，只让牛大来做做样子，他五大三粗的，也像个做木工活的。”
“罢，就按江哥说的做，到时候只要我能吃饱喝足，保管把事情办的妥帖，”牛二边说边撸袖挽胳膊，一副拼命的样子。
“得得知道，皇帝也不差饿兵，这点铜钱先去祭祭你的五脏庙，之后还有份犒劳。”王员外说着从袖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牛二。
“这如何使得，为大大大哥效劳是应当的，怎么可以收钱，唉，不收又是不给大大大哥面子，罢罢，咱牛二谢过了。”牛二手比嘴快，话还没说完已是接过铜钱，用手掂了掂，手感颇为沉重，他本是个穷的快当裤子的主，一串铜钱在手，顿时有了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又商谈了一番，杨源就回房歇息去了，江涛与牛二走出店门，此刻天色也近黄昏，有些店铺已点起了灯笼烛火，可街上行人依旧极多。
“咱有钱了，请哥哥吃碗香饮子吧。”牛二把那串铜钱在手上一抛一抛的，显得十分得意。
江涛笑道：“真是叫花子不留隔夜食啊，有钱存点，别到后来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哥哥说的是，但该吃吃，咱是能吃肉也能吃草的主，今日有钱，请哥哥是应当的，等以后挣了大钱，还要请哥哥去樊楼……”
“别，别……不用客气，咱们明天见吧。”江涛正想找个理由诓牛二回去，却见到许叟正在不远处，正微笑的望着自已。
江涛忙迎上前去问道：“许公子可是找我？”
许叟叹道：“方才得知，一位朋友在地动中受伤，明日需出城探望。”
江涛想起王员外说过许叟的境况，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免了这顿酒，于是笑道：“吃酒嘛，来日方长，许公子只管去忙正事。断不用急的如此。”
许叟摇着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弟就是为此事而来。”
未等江涛开口，牛二已是喜笑颜开开：“这个哥哥果然是条汉子，一个唾沫一个坑，令小弟佩服。”
“你……”江涛无奈的望着牛二，莫非这小子知有饭局，决定赖上不走了。
许叟依旧在拱手作揖：“观之兄切勿推托，在下请几杯浊酒相谢白天之事。”
“拜见许大哥。”牛二未等江涛介绍，已抢先唱了个肥喏。
“你认识他？”江涛问牛二。
牛二答道：“自然识的，咱闲暇间总是闲逛消遣，有时也去听回书，为许大哥帮个人场。”
明白了，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这是白听书不给钱的主。
“莫非你今天打算再帮个饭场。”江涛一下点穿了牛二的心思。
牛二笑道：“人多热闹，待小弟来日发了大财，定会请许哥去樊楼吃酒。”
又是樊楼，江涛心里开始为樊楼老板叫冤，明明自家的买卖，却被这小泼皮当做了骗吃骗喝的噱头。
许叟脸上一红：“多谢小兄弟，樊楼非在下请的了的，只能在街面上寻家鸡毛小店相请。”
牛二毫不在意，依旧满脸堆笑：“都是自家兄弟，吃啥都行，两位哥哥只管跟我来，我有一个好去处。”说完径自在前面领起路来。
江涛与许叟面面相觑，无奈的跟了过去。
路上牛二对江涛道：“江哥有所不知，许哥可是繁塔说书第一人，他要是去瓦舍说书，什么铁口张、小金口，都得饿饭去。”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江涛还帮许叟的评书圆过场，许叟业务水平差，这是江涛亲眼所见。
“哦，是嘛。”江涛心里感叹，原来牛二连夸人都这般不要脸皮。
牛二又道：“正是，繁塔那处三四处说书摊位，咱听的顺耳的也就许哥了。”
这次江涛没说话，只偷偷瞄了下许叟，见他已是青筋暴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牛二骂人从不考虑对方感受，在夸人时也同样如此，这一路上不停夸着许叟说书说的好，因此这一路上许叟的脸色也不停转换着青白之色。
穿过几个街道，来到个较偏僻的小巷里，牛二停了下来问道：“就这家店，两位哥哥意下如何？”
这家鸡毛店并不是沿街的买卖，连个招牌也没有，只在大门口挂着个酒幌子，说是酒店，不过是把民居的客厅改成了店堂，又在门口支了个棚，总共摆上五六张桌，放着几张条凳。
这种简陋的酒店，也就沽些正店的酒来卖，店里也不会有佳肴酌酒，现在还尚未到饭点，本就生意冷清的店里更是空无一人。
“嗯，这里挺不错。”江涛见了倒是喜欢的紧，在这种地方吃酒用不了几个铜钱，他知道许叟并不宽裕，也只比牛二略强一些。
“就这里吧。”不知是因为牛二终于停止了夸奖，还是因为确定这家酒店花销不大，许叟也是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