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牛二大喇喇走进店里:“范通出来,有客官要吃酒。”
“来了。”布帘后有人应了声,随后走出个年青人,也就二十左右的年龄,见到牛二,略有些气恼的说:“小泼皮又来添乱,本店今日还未开张,你去别处吧。”
恶言恶语对牛二来说丝毫不起作用,他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你狗眼看人低,今日俺是吃席来的。”
“切!”店主正想驱赶牛二,见店门口站着两个人,忙道:“原来真有客人到,快请进。”说罢忙着用抹布擦起了桌椅。
牛二摆手道:“不必了,咱只在门口棚子里坐,帮你做个有客的幌子。”
“成咧。”店主听了满口答应,明白牛二这倒是好意,因为酒店最忌的就是冷清,酒客要是见店内无人,也会避开不进,若是见人多,自然觉得此店有口碑,哪怕要等也愿意,这是种从众心理,越是人多越往一处扎堆。
几人在棚内刚坐定,牛二就对店主道:“咱们是先喝酒吃菜,最后上三碗鸡丝面,啊,不,四碗,我要吃两碗。”
店主边答应着边打量牛二,终于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切照办,就问一句,你请客可有钱?”
牛二撇了撇嘴:“怎么,你看我像是吃霸王餐的吗?
店主反问道:“你吃的霸王餐还少吗?”
许叟在旁插话:“今日在下请酒,讨扰店家了。”
明白了,店主气不打一处来,围着牛二兜转半天,这小泼皮终究还是个吃白食的,忙转到许叟身旁道:“客官想用些什么,只管吩咐,咱这店虽小,果品蔬菜也算新鲜,要是有啥特意想吃的,小店也会帮客人去外头端来。”
如此周到的服务让许叟很是不安,他红着脸对店主道:“这倒不必,只是随便吃些酒。”
此时牛二已在旁拍桌子:“啰嗦个啥,好酒好菜只管端来。”
许叟听了顿时惊慌失措,只是碍于面子不便发声,好在江涛替他圆了场:“主人家不必劳烦,只随便吃些酒。”
那店主见许叟说话时有点窘迫,心中便有了底,于是笑道:“小的给几位随便配些菜,荤素搭配着来,再来上几壶酒,四碗鸡丝面,也就七八十文铜钱吧。”
店主特意把七八十文铜钱说的很响亮,许叟终于松了口气,江涛觉得这店主甚是忠厚,由衷谢道:“那就有劳了,烦请早点安排。”
店主人答应着进了里面厨房,片刻间就端上几个菜碟,是一碟腌野鸭肉,一碗蒸鸡蛋羹和一碟煮豆芽,随后又捧来两壶酒后,帮着在酒盏中筛满后才道:“请慢用,等喝好给三位上鸡丝面。”
许叟有些不好意思:“菜蔬太过简陋,怠慢观之兄了。”
江涛正色道:“休说此言,许兄待朋友真诚之至,别说这些都是好酒好菜,就算请喝碗饮子,吃碗凉水, 小弟也领情。”
许叟道:“该是小弟承情,若不是今日相助,怕又落个白说一场的结果。”
江涛帮许叟倒了盏酒:“许哥咱说实话,你说的书确实有些无趣,该变变了。”
许叟脸上一红:“正是如此,所以想说些时事和坊间传闻,比如今日这阿云小娘子杀夫案,小弟也是用过心的,也不知那里出了错,偏偏听客就是不喜欢。”
江涛一声轻叹,今日所见确实如此,许叟说书不可谓不努力,奈何没这天份,属于老天爷不赏饭的那种。
许叟更是心事重重,只是举盏呷着酒,两人一时默默无语。
牛二也是默默无语,原因是嘴没空闲,他把桌上菜肴扫去一半,之后才大喊一声:“先煮一碗鸡丝面来吃。”
店主应和着,厨房里又是一阵忙活,牛二在等鸡丝面时总算得空,便帮许叟斟满酒,笑道:“我看许哥弄鸟倒是把好手,要是用心的话,没准也能混出名堂。”
许叟答道:“混出名堂也不能当饭吃,养鸟只是爱好,无法以此为生。”
牛二笑道:“罢了,许哥暂且将就几日,待我得闲时请许哥去趟瓦舍,听那里说的书,那才叫精彩。”
“去瓦舍勾栏,兄弟是取笑我吗?”许叟明显有些不悦了,因为瓦舍是宋代高级娱乐场所,里面杂耍,说书,相扑等应有尽有,亦有青楼女子混杂其中,是有名的销金窟。
在汴京没带上十几贯钱,那瓦舍的门也别想进,牛二如此说,许叟当然认为是在消遣自已。
江涛在旁大笑:“许兄不必着恼,他这话我倒是信,让他花钱那是不可能的。”
“哥哥说的对,咱不花钱也能进瓦舍,何止是瓦舍,在别处咱也有这能耐。”牛二本想再吹嘘一番,可店主已把鸡丝面端来,他对吃喝最为看重,于是闷头吃面也不再接话。
许叟叹道:“罢了,就去瓦舍学学,再不行只能改行了。”
江涛道:“也好,其实改行也未必是坏事。”
许叟轻叹一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虽是个说书的,可往日里却少言寡语,现在心情又极为落寞,因此只坐着发怔,不再言语。
而牛二正全神贯注的对付鸡丝面,扫荡着桌上的菜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一时桌上竟无人再说话。
既然不闲谈,那江涛也只能闷头吃酒,一入口就觉得这酒寡淡无味,与羊羔酒根本无法相比,也就吃了两三盏,就再也不饮,正准备喊店主准备鸡丝面,就见店主已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二个菜碟。
未等江涛询问,店主已把菜碟放在了桌上,里面是腌渍的蚕豆和竹笋。
“原想着这些菜足够了,没成想这位太能吃。”店主气恼的望了望牛二,接着道:“这是小店奉送的小菜,请慢用。”
牛二哪管这些,店主话音未落,筷子又已伸向菜碟。
江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忙着向店主表示感谢。
“就怕怠慢了两位客官。”店主人说完拿起酒壶想要筛酒,发觉酒壶中沉甸甸的,酒并未喝去多少,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江涛觉得有些愧疚,拿过牛二面前的空碗,把酒筛满后双手举起。
“辛苦了,小可敬店主人一杯。”
店主略一踌躇,接过酒盏饮了下去。
“请坐。”江涛拖过张条凳。
现在并无其他客人要招待,于是店主也就坐下相陪。
“请再吃一盏。”江涛巴不得多认识些朋友,忙着帮店主斟满酒。
“小可不善饮酒,喝多就话多。”店主说归说,还是把这盏酒喝了下去。
话多好啊,正想多了解些风土人情呢,江涛心中暗喜,又帮店主人倒上了酒。
这次店主人没再犹豫,又是一盏酒下肚。
三盏酒下肚,江涛问道:“此地看来颇为冷清,往常酒店生意如何?”
“正是,此地偏僻,小可又不善经营,已快到倒闭的地步了。”店主长叹一声,帮江涛与许叟斟满酒,自已也倒上一盏。
江涛道:“ 看大哥也是用心在做事,倒也不至于无生意吧。”
“唉!男怕入错行啊。”店主人似乎被触及了心事,也不谦让,一口又把酒灌了下去。
“说的好。”久未言语的许叟像是突然惊醒般,也是拿起酒盏一干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