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节两人打擂台，硬杠了半个月，引得许多闲汉来瞧热闹，你可想听听？”王员外轻摇着团扇，笑眯眯的望着江涛，看的出谈兴正浓。
“愿闻其详。”江涛巴不得多了解些汴京的风土人情。
王员外轻咳了一声：“原来此地有好几处饮子摊，曹小郎的饮子摊最招客人，也就在去年，李麻子也摆出了饮子摊，放在了曹小郎对面。”
“哦，原来那个人叫李麻子。”
王员外答道：“只知道姓李，别人管他叫李麻子他也不恼，还说这是帮他传名声，后来干脆做了个幌子，上面就写李麻子香饮子。”
江涛暗暗称赞，还真别小瞧李麻子，此人深谙广告之道，很会推销自已。
王员外继续道：“同行本是冤家，何况还来了个面对面，这冤家路也太窄了些。”
江涛点头道：“为了生计与面子，看来曹小郎与李麻子必有一番争斗。”
“正是，太祖曾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官家是这般，小百姓同样如此，就这般两人硬抗上了，约好谁要认输就退出此地，还要摘了香饮子的幌子。”王员外说到这里忽的一笑：“说来我还是这场赌斗的饮子监那。”
江涛尴尬的笑了笑：“咱外乡人，敢问王老，啥叫饮子监？”
王员外哈哈大笑：“相扑的评判叫部署，斗酒的评判叫酒监，咱岂不该叫饮子监。”
江涛会意，双手抱拳行礼：“原来是王监察，失敬失敬，不知这场饮子争斗战况如何？”
王员外道：“这了公平，咱还特意准备了瓜果招待看热闹的闲汉，让他们帮着数谁家客人多。”
“哦，那些吃瓜闲汉倒是惬意的很，有的吃有的瞧。”江涛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暗笑，其实你王员外王老才是最大的吃瓜群众啊。
王员外道：“整整两个月，两人刀对刀枪对枪的硬杠，从生水到熟水再到渴水，先是斗品种，接着斗价格，后来两家已不是在做生意，就是为挣个面子。”
“最后小郎输了。”江涛想起初见曹小郎时，那饮子摊上的幌子确实只有“饮子”两字，没有“香”字，原来里面是这番缘故。
王员外轻叹一声：“李麻子不光能说会道，他的香饮子也不错，特别是渴水，味道确实与众不同，后来小郎实在斗不动了。”
未等江涛询问为何，王员外已说出原因：“别的买卖四季都能做，单饮子不行，也就几个月的光景，中秋过后生意就清淡的很，要不凭着曹小郎的犟驴脾气，怎会咽的下这口气。”
“唉！胜者占地盘，败者退出。”江涛长吁口气，心里也是暗叹，虽说这只是街边商贩的竞争，其惨烈程度似乎也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
王员外又是一声长叹：“李麻子与曹小郎斗，你可知最惨的是谁？”
江涛答道：“自然是小郎了，面子输了，钱赔了，地盘也被占了。”
王员外摇头道：“非也非也，小郎还能跑城外去，最惨的是其他几个饮子摊，全都没的赚，弄的要么跑路要么关张，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你说招谁惹谁了。”
“这香饮子究竟是何物？小辈请王老喝上一碗。”江涛好奇心起，径自来到了李麻子的饮子摊前。
“来两碗香饮子。”江涛掏出铜钱一数，估摸着有十多文，递与李麻子。
李麻子面有难色：“客官，钱不够啊。”
什么！江涛大感窘迫，他想着曹小郎才卖三文钱，这十多文铜钱怎么也该够两碗了，现在杨源借他的一贯钱放在了房里，身上就剩这些零钱了。
“渴水二十文一大碗，两碗四十文钱。”李麻子似笑非笑的望着江涛，问道：“客官那里人氏，到汴京城要是没喝过咱的香饮子，那等于没来过。”
“别以为咱没喝过，才三文钱一碗你卖我二十文。”江涛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麻子。
“你说的是别处卖饮子的，咱可是香饮子。”李麻子一脸的不屑：“客官要是吃不起，别妨碍我生意。”
这还用上了激将法了，江涛正想反唇相讥，听到身后传来王员外的声音：“呵呵，李麻子你好得意啊。”
“咱这香饮子贵是贵了些，可是独家味道，别处尝不到，员外是知道的。”李麻子见王员外到来，立刻满脸堆笑，收起了嚣张气焰。
王员外笑道：“现在你一家独大，价格自然上去了，来两碗渴水，记在我账上。”
“罢了，就十文钱吧，亏便亏我也，那能要员外的钱。”李麻子接过江涛的钱，忙不迭的去拿罐取碗，一番忙碌后，两碗渴水就端了来。
“两位慢慢喝，明日咱再来收碗。”李麻子收拾着瓶瓶罐罐，准备收摊。
王员外笑道：“你倒是不怕我白拿你的碗。”
“王员外玩笑了，要碗只管拿去，亏便亏我也。”李麻子说完便推走了饮子车。
望着李麻子的背影，江涛冷笑道：“这香饮子要二十文，曹小郎才卖三文，他还说亏便亏了。”
王员外道：“现在他是一家独大，去年打擂台时才二文钱，打跑曹小郎后就一直涨，已涨到十文钱了，卖你二十文钱一碗，那是……嘿嘿…那是他看得起你。”
“切，不就是欺负外乡人嘛，想宰我一刀，现在我十文钱买了二碗，在他看来还真亏了。”江涛心里暗骂，二文钱涨到十文，还说吃亏的是他，这李麻子也太贪心了。
王员外道：“李麻子总说自已亏本 ，都叫出名声来了，试想以前卖二文，现在卖十文，能亏到那里去。”
江涛笑道：“王老德高望重，别人他敢黑，对王老却是恭敬的很。”
王员外摇头道：“只因他有求于我，每当刮风下雨，他的饮子摊要到王家店来避雨。”
江涛忿忿然说道：“这厮这般势利，王老还要帮他？”
王员外笑道：“为生计所迫，这么晚了他还在兜览生意，皆因别家饮子摊都摆到这么晚，提早收摊客人就要流失，都不容易啊。”
这番话让江涛甚有感触，想着曹小郎每天需城内城外的跑，江小乙受伤了还想撑着去送外卖，许叟天天撂地说书，每每一无所获，升斗小民都不容易啊，为了生计还要这般打拼。
“别光顾闲聊，且尝尝这渴水味道如何？”王员外端着碗，浅尝了一口。
江涛也尝了口，原来渴水是种粘粘凉凉的液体，看来被冰水镇过，果然很消暑气，端起一闻，有股清凉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又细细辫别这香气，竟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好个香饮子，好个渴水，本以为是个稀罕物，原来只是加了些薄荷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