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想做成点事，难啊。”李员外长叹一声，掏出借据递与江涛。
江涛不明其意，忙问为何。
李员外道：“且收下，若你碰到钱兄，把借据给他，就说老李说的，这三百两白银只当是共襄盛举了，让他勿放在心上。”
江涛忙推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是无法还钱，钱凯尚有宝物做抵押，断不会少了一两银子。”
李员外闻言也不言语，又看了遍借据，然后撕成碎片，揉成了一团。
在王家罗明匹皂店时，李员外催债之态咄咄逼人，然现在又毁了借据，这前后矛盾的态度让江涛甚是困惑。
李员外惨淡一笑：“实说吧，咱借银子是存私心的，想着若能做成霸盘，往后也能多条路，若不成，也能赚二分利息，反正只有好处，没成想事情如此糟糕，怕是要害了钱兄性命。”
江涛大惊，莫非孙掌柜要斩草除根，他忙询问怎么回事。
李员外道：“这打击确实太大，钱兄失踪有些时日了，怕是一时糊涂，做了那想不开的事。”
原来是担心钱凯自杀，江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笑道：“姓钱的我了解，他是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的人，做不出这等傻事来，定是躲着避债主呢。”
“本也不甚担心，可界身巷里传言，有人亲眼看见钱兄投了汴河，我怕也算害人帮凶了。”说这话时李员外脸色惨白。
江涛心中又是一惊，要是说上吊那必是讹传，可说是跳了汴河，这可不一定是假的，因为对钱凯来说，跳汴河不是自杀是逃跑。
见李员外神色黯然，于是忙劝慰：“什么跳河自杀，当不得真，咱龙亭二中门下有水遁之术，跳汴河是避风头呢。”
这话让李员外两眼放光，猛一拍脑袋，笑道：“对啊，咱是急糊涂了，竟忘了他是修行之人，该打，该打。”
江涛笑道：“不怪李兄，关心则乱嘛。”
李员外道：“唉，正是。做交引这行，乍富乍贫原是寻常事，只不过钱兄是传奇人物，又被小报头条报道过，这次失手，自然成了众人的谈资，传言也就多了些。”
“传奇人物……还小报报道。”江涛茫然望着李员外，在他的认知中，钱凯除了一身胖肉就再无半点可取之处，实在想不明白，怎生到了宋朝竟有这等本事。
“正是，钱兄白手起家，干这行也是从街面散户做起，几年下来成了贵宾室大户，这本事怎不让人敬佩，闲暇时又爱与众人讲古论今，说些修行时的见闻，比话本还有趣，他在界身巷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
李员外说这话脸上满是敬佩，全无半点调侃的口吻。
“哦，他总聊些什么？”江涛对这点不觉得意外，钱凯确实能说会道。
“净是些稀奇古怪的事，讲到这还真要请教江兄。”说到这里李员外特意向江涛拱了拱手。
“他说你们修行的地方，车是用铁皮做的，也不用草料，喝些油就能跑，跑起来比马都快，这也太玄乎了，敢问江兄，这可是真的？”
“是汽车。”江涛一听就明白，心想钱凯你也太不着调了，说这些现代的东西，让古人怎生理解。
李员外又问道：“在你们洞府里都有个宝物，只要按一下，就能看人唱曲唱戏，这也是真的？”
江涛刚想回答是电视机，猛然警觉这是宋朝，为免李员外再问，反问道：“这话也能信吗？李兄觉得他象个修行之人吗？”
李员外笑道：“钱兄那象个修行人，简直比咱俗人还俗，每顿酒肉是必须有的，时不时还去勾栏听个曲，简直可以算是酒色之徒。”
“正是正是，还修行人那，界身巷的朋友怎不把他当疯子。”
江涛表面上哈哈大笑，心里却暗骂钱凯是个糊涂蛋，只知道炫耀，嘴不把门啥都说。
李员外亦笑道：“莫笑，莫笑，若是个穷人，别人会把这当疯话，可钱兄是个有钱人，别人就会听他的，界身巷就是这般。”
江涛不得不同意这话，确实如此，只敬罗衫不敬人，无论古今都一贯如此。
李员外又道：“钱兄去瓦舍听曲，倒是得了样好处，不到一年光景，外地口音洗的干干净净，现在是一口的汴京话。”
“李兄说的不错，什么修行不修行，他就是个酒色之徒。”
江涛嘴上敷衍着，心里却佩服钱凯有头脑，这胖子往常对曲艺根本没兴趣，是为学汴京话才去的瓦舍。
要想在此地混迹，瓦舍正是学汴京话的好去处。
李员外摇着头道：“倒也不可全然不信，单凭他拿出的宝物，别人就没见识过，否则光凭一张嘴谁会信，汴京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哦，真想见识一下。”江涛也很是好奇，只是李员外有言在先，也不便逼人强行透露。
李员外道：“待中秋过后，答案便知晓了，江兄那天可一定要到场啊，至于在下所购宝物，江兄随时来，随时看，在下也正想讨教”
“李兄放心，小弟虽懵懂孟浪，这个信字还是想守一守的。”江涛只当李员外不信任自已。
李员外连忙道：“也不全为此，江兄那天来，自然大有好处，你想啊，要是钱兄弄到钱还了债，你们师兄弟岂不立刻相见，真要逾期不还，江兄若现身，众人定会奔走相告，这事传到钱兄耳里，就会主动找你，岂不比你瞎撞瞎碰的强，至于说钱兄已了断……呵呵，听了江兄点拨，现在别说你不信，连我也不信，谁知他躲在什么地方了。”
江涛恍然大悟，确实啊，让钱凯来找自已，岂不省去许多麻烦。至于欠债不还，反正有宝物做抵押，只管拿去好了，谁知道这是个什么劳什子的玩意。
想通此节，江涛心中暗喜，反倒盼着逼债的日子能早点到来。
一路闲聊，李员外又问起了江涛的身世，江涛把家住幽州，来汴京路上遇见强人的那套说辞讲了一遍，听的李员外大发感慨，连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至于说道修行之事，江涛则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笑而不答，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又闲聊了片刻，李员外叫停住马车：“此处已离住地不远，江兄今日也累了，回去好生休息。”
随后又对马夫道：“且去十千脚店，一并算钱与你。”
江涛微感诧异，随即便醒悟，李员外是诚心送自已一程，不送到久住王员外家，则是向自已表明，绝无窥探住处的意思，心中颇有些感动 ，下车后忙作揖道：“多谢李兄相送，改日请李兄吃酒。”
“甚好甚好。”李员外也忙着回礼：“待中秋之后，咱亲自过来接江兄去王家罗明匹皂店，若有钱兄的消息，咱自然会告知江兄。”
说罢催促着马车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