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望着马车离去，直到消失在视野，这才走到街边饮子摊，要了碗甘草冰雪凉水，边呷边整理着思绪。
看来钱凯确实在汴京，还比自已早穿越几年，潇洒过后背负了几千两的债务，又不知躲哪里去了……
今天自已在界身巷一出现，这死胖子定会知道，必会来寻，到那时想办法带些宋画宋瓷穿越回去，一下就能脱贫致富财务自由了……
想到能发财，江涛心情开始舒畅起来，似乎也不觉得炎热了，几口喝完甘草凉水，正想转回，却见宋五站在不远处，正笑吟吟望着自已。
江涛忙打招呼，又拿起两碗香饮子，邀宋五同喝。
宋五笑道：“江兄弄好头发，果然精神许多，还坐马车回来。”
江涛把到界身巷的遭遇说了一遍，听的宋五忍俊不禁，说道：“罢了罢了，咱想要借银子，别人还不肯呢，你那朋友真不是凡人。”
江涛苦笑道：“咱这朋友浑身俗气，偏偏一张嘴不同凡响，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他还自称是修行之人呢。”
宋五听了又是一阵大笑，连碗中香饮子也洒出不少。
江涛问起去鱼牙行之事，宋五笑着道：“办的还算顺当，待中秋前一天去取鱼蟹。”
江涛很是不解，问道：“此地有汴河水道，还是货物集散地，怎会缺河鲜，那需预约还要先下定金？”
宋五道：“你有所不知，此地有持鳌封菊的习俗，到了中秋，蟹的价格翻倍的长，要不先下定金，那天如有甚变故，那便怎生是好，连补救的机会也没，今日还亏牛二卖力打诨，管鱼牙行后生叫爷爷，牙行这才收了定金。”
江涛这才注意到，牛二不在身边，忙询问起宋五。
宋五答道：“让他去范通家取几瓶酒，明日带到赵府，让赵太丞尝尝透瓶香，只要他点头，那中秋家宴上酒水就算成了，明也需与我同去。”
江涛听了面露难色：“小弟初到汴京，人生地不熟的，且口音也怪异的很，怕赵太丞会有误会，反而耽误了宋哥的事。”
宋五笑道：“正因如此，才要江兄走一遭，你想透瓶香不是汴京名酿，这菜也非汴京常见，赵太丞必会问个究竟，到时只推说这酒是江兄家乡野酿，倒也不必多费口舌去解释。”
这话让江涛茅塞顿开，连忙点头应承：“正是此理，小弟陪宋哥跑一趟，即如此，明日带啥菜肴还需斟酌一番。”
宋五道：“此事倒不必费周章，天气炎热就配些凉菜，再做个八宝鸭便是，待牛二把透瓶香拿来，让他跑一趟周家店，告知周通即刻准备。”
“何不备些月饼，也算应景之物，赵太丞必然喜欢。”
江涛想到在现代中秋，人们都互赠月饼，虽然这东西齁甜齁甜的，大多数人不爱吃，但这习俗还是顽强保存着。
宋五一脸茫然，问道：“月饼是何物？”
江涛一愣，反问道：“汴京城过中秋，席上可用饼面之类的甜点心？”
宋五道：“席面上的点心无非是荷花酥雪花酥等几样甜品。自可与街上小贩那边购买，自家厨子也能做，这不必牵挂……”
说到这里，宋五突然顿住，沉默片刻后顿足道：“坏事了坏事了，我好糊涂，竟把这等重要之事忘却。”
江涛见宋五脸色凝重，忙把他扶在凳子上，询问起原因来。
宋五一口气干完香饮子，然后才道：“我只琢磨着席中菜品，却把金饼月团之事忘却，这可断不可缺少。这可怎生是好。”
说罢又是连连跺脚，哀叹不已。
原来宋代中秋之日，有焚香拜月的习俗，香案上要有果品，更要摆上一种叫月团的点心，大户人家对此尤为讲究，需贴上金箔摆边，称之为金饼月团，寓意是富贵团圆。
金箔只有正店才有财力购置，因此金饼月团也成了彰显富贵的面食。 七十二家正店为显示在饮食界的地位，可谓花尽了心思，中秋之时都会展出各种金饼月团，或如元宝，或如玉兔，每年都不重样。
因此每年需请匠人设计图案，再请面点师制作，单这就要支出大笔钱财，何况还需金银饰店打造金箔。
草根出身的四司六局根本承受不起这笔费用，好在他们服务的顾客也是寻常人家，并不要求排场，只需有月团摆放就可，而月团不过是寻常面团，在中秋前后汴京城到处有售，价格也不贵。
因服务对象不同，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宋家班也从未对这事操过心，到中秋买些月团来摆摆盘就算妥了。 然而这次就有些尴尬。
赵府家大业大，可是出了几代御医的富贵人家，这种人家岂能用街上的月团应付，可要是搞金饼月团，这笔开销宋家班根本垫付不起。
金饼月团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这点心的核心价值就是炫个富，是富贵人家中秋时比排场的必需品。
缺人尚能应付，缺钱可就无解了，就算宋家班从上到下连人带物全部卖掉也凑不出这笔费用。
一个小小的金饼月团，似乎就让宋家班陷入了绝境。
当江涛了解这一切后，也是一筹莫展，沉默良久后，试探的问道：“能否包个红包给同行，向他们借些金箔来，或者让他们用金箔入股，事毕后分些好处与他们。”
宋五略想了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因为金箔只有正店才有，这次为承接赵府宴会之事，彼此已势同水火，樊楼更是联合其他正店，扬言要封杀宋家班，又怎会相借金箔。
而且现在宋家班风光十足，不仅被正店视为敌人，连草根同行也是羡慕嫉妒到眼红，借金箔这事若传扬出去，反而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一身骚，在坊间落下个笑柄。
江涛想了下又道：“要是接不到金箔，何不借些银两，自已打造。”
借钱打造金箔！这话让宋五心里一颤，方法是可行，但自已的朋友皆是穷人，哪有闲钱借的出，那只能去找钱铺，可不仅利息其高，还需抵押品，自已能抵押的只有房子，若如此承办宴席不但赚不到钱，说不定连住房都搭进去，赔本赚吆喝也就算了，要是血本无归那也太不理智了。
何况金箔平时只能闲置，正店备着金箔，每年中秋时都用的上，宋家班不过是草台班子，成员有事聚无事散，以后接的活还是寻常人家，人家才不会为炫富多花钱，那金箔也就成了无用之物。
向钱铺借银两是死路一条，就此罢手也不可能，现在真是进退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