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自已几斤几两,还敢与樊楼斗。”
周一勺自被樊楼辞退后,谢绝了其他正店的高价聘用,守着周家店苦熬光阴,一晃已是十几年,周通也渐渐长大,已成个大小伙子。
然而周通性格怯懦的很,且不理世事,更不善打理饭店诸事,只一味喜欢在厨房里经营。
周一勺知道守不住这份家业了,以周通的性格在如虎狼环伺的景明坊根本无法立足。
因此便彻底死心,也不再用心打理店铺,只一味调教儿子的厨艺,让他欣慰的是,周通在烹饪方面极具天赋,几年下来除了那套吊汤绝活,其余方面都已青出于蓝。
他欣慰之余亦颇感遗憾,要是儿子性格强硬些,在其他诸事中通晓些,周家店必定能在景明坊发扬光大,可这宝贝儿子似乎只继承了烹饪方面的天赋,性格方面与已却是大相径庭。
然而今天,周一勺对儿子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来这小子的血性是藏在心里,一股暖流顿时充斥他的胸膛。
真要这般,撤离景明坊又何妨,哪里都能竖起周家店的大旗,待以时日必能重新回来。
“樊楼欺人太甚,咱拼了小命也要斗一斗。”周通咬着嘴唇,愤愤然道。
“那你是想要我老命喽,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个小牛犊子能赢的了饿虎群狼吗?”
周一勺依旧责骂着周通,但语气已极平和,竟然还透着喜悦。
“斗不过也要斗,就算把周家店全赔光,咱们也是风风光光退出景明坊。”
“小畜牲…你……”周一勺嘴角微微颤动,强压着难以平复的心情,儿子这般刚烈,这是他想看到的,然一切为时已晚,在樊楼不停的逼压下,周家店已是曲终人散,到了落幕的地步。
许叟很是不解,问周通:“周家店就象病入膏肓的人,坟草都长到脚边了,你还能起死回生?”
江涛在旁连连咳嗽,以警示许叟不要胡说八道,好在周一勺正处在兴奋状态,丝毫不以为意。
周通道:“咱是这样想的,待我学得诗,再琢磨出菜来,周家店就不惧樊楼了,必能打出一片新天地。”
许叟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周兄弟想学诗,是打算以诗入菜,就象这两只黄鹂鸣翠柳这般,创造出诗菜,让文人墨客都来周家店。”
周通道:“正是,但也不会单用鸡蛋青菜,其他食材都可采用,且与看菜不同,这菜能看能吃。”
许叟扶着肚子笑道:“咱这肚里就有几百首唐诗,都说与周兄弟听,创出个几十道菜来,不成问题。”
周通指着许叟手中的信笺,说道:
“何止这些,还有咱大宋才子的诗,比如这个,要是给咱时间琢磨,这首诗绝不会是皮蛋拌豆腐。”
许叟大喜道:“兄弟平日里爱写些话本,开场诗也做了几十首,到时一定讨教,把这个也做成菜。”
周通面露喜色,对许叟拱手道:“多谢又为我指条明路,咱店可以以诗入菜,要是有客官当场做诗,咱当场做菜,必能搏个头彩。”
江涛在旁插了一句:“当场做诗菜要给钱,就像鸳鸯五珍脍一般。”
“正是,正是,谁做了诗来点菜,必要单独出钱,那鸳鸯五珍脍是一贯铜钱,咱也收一贯铜钱。”
许叟说到这里突然停顿,脸上一阵泛红。
周一勺微微一笑,对周通道:“要是都来当场做菜,一贯钱一首,你可发达了,还不谢谢你许哥。”
周通道:“多谢许哥,要是有诗只管念来。”
许叟沉默不语。
周通还在催促:“不妨先说一首来,咱也可练练急智功夫。”
许叟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才道:“惭愧,咱连一贯铜钱都拿不出来。”
周一勺哈哈大笑,他这才发现许叟说那些刻薄的话,纯属不通人情世故,本质上是个老实孩子,这点与周通相同,只是两人性格反差太厉害,一个活跃,一个腼腆。
周通方知许叟顾虑这个,忙道:“说那里话来,好朋友到周家店不但分文不取,还要好吃好喝招待,断不要许哥花销一文钱。”
许叟脸涨得更红:“如此便更不敢讨扰。”
这次连江涛也笑了:“周兄弟这话说给别人听无妨,但不能与牛二说,可知为何?”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江涛又问周一勺:“老丈看此法可行吗?能救得了周家店嘛。”
周一勺摇头叹道:“这主意虽好,奈何周家店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怕是连中秋都扛不过去。”
听周一勺这般说,江涛才察觉周家店确实异常的很,往常虽冷清,好歹还有几个散客,今日不单无有一个客人,连条凳都整齐的叠在方桌上,这情景一看便知没有营业。
周家店必定遇到了什么变故,江涛忙询问原因。
周老汉淡淡一笑,说出了缘由。
原来樊楼上次未能得逞后,便撕破了脸皮,中止预订菜肴,还来了个釜底抽薪,不再沽酒与周家店,这套组合拳同时出手,周家店只能被迫歇业。
江涛问道:“难道就没一点办法了?”
周一勺道:“咱这里缺钱缺人,怕是很难过这关。”
许叟在旁道:“说到缺人此话大谬,其实现在周家店可谓人才济济,骄兵悍将满堂,岂会怕个小小的樊楼。”
“哦,此话怎讲?”周一勺眼神一亮,现在关键就是缺人,正想询问,就见牛二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尚未坐下就一气把许叟盏中茶灌尽。
这应该就是所说的骄兵悍将啊,悍匪才差不多,周一勺刚燃起的希望瞬时熄灭。
牛二问道:“刚才在说什么来着,就听到个骄兵悍将”
许叟像是被电到一样,慌忙把信笺藏进袖里,然后说了周家店的事。
牛二笑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周通是我哥,周前辈便是我爹,周家店我也有份,定要出份力气,把樊楼打的落花流水。”
这下不光周一勺唬了一跳,连许叟也吃惊不小,嘴里脱口而出:“莫非你还惦记着分家私。”
牛二不屑的道:“你是鹌鹑,咱是鸿鹄,你怎能明我志向,过的十来年,整个舟桥夜市都由咱管理,谁稀罕这店”
许叟冷笑道:“呵呵,还管理舟桥夜市,牛兄弟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牛二叹口气,道:“及不得涛哥板刀面馄饨来的利索。”
这是真把尴尬贴到脸上了,江涛无言以对,心道你认定我是做无本买卖也算了,还要帮我到处宣扬,
“怎生你一人回,宋五哥呢?”为了让牛二不胡说八道,江涛不得不扯开话题,
“五哥买了许多货,与驴车一起去了范通家,让咱把这几个木旮瘩拿来,说你急用,他随后就到。”牛二说罢拿出几个月饼模子放在桌上。
江涛也不去看那模子做的如何,反正已打定主意,只要能交差即可,管他弄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