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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光微亮,H市温家老爷子的私人庄园里举办的寿宴,已经进入紧锣密鼓的准备阶段。
温家的佣人们来回穿梭,布置宴会厅,调试着灯光。
大厅内,水晶吊灯璀璨生辉,金色镶边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冷餐与昂贵酒水。
温承礼八十大寿,温家近亲、各界名流纷纷到场,场面很是隆重。
近亲们围绕在温承礼身边,恭敬地祝寿,三代孙辈们则坐在另外一侧的长桌边,各个衣着得体,显然这场面对于温家而言很重要。
温远宁在最前的主座,神情淡漠,古井无波,慢条斯理地享用着餐桌上的冷餐。
作为温家这一代公认的继承人,他看上去依旧恬淡又随意,并没有其它人的严肃。
宴会厅穹顶的水晶灯将暖金色光芒泼洒在鎏金餐具上。
就在寿宴即将正式开始,众人围聚一堂之时,外面的庄园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管家快步走进大厅,在温承礼耳边低声禀告了几句,语气微微带着些许迟疑:“老爷,门口来了位客人……是二少爷。”
大厅短暂陷入了一瞬的安静。
温承礼手中端着酒杯,目光沉了沉,随即又恢复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温家子女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少人眼中闪过诧异。
二少爷......不,那个私生子竟然在今天闯了进来?
温远宁眉目微敛,神色未变,微微抬眸看向门口的方向,还又补了一口沙拉,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外面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鲜红色的跑车在庄园门口骤然停下,尾灯微微一闪。
驾驶座上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头醒目的粉色短发,五官锋利张扬,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耳廓上还带着银色耳钉,脖颈处挂着一条亮眼的银链,看起来格外轻佻不羁。
他推开车门,懒洋洋地下车,双手插进口袋,步伐悠然自得地走向庄园的大门。黑色西装被他随意地穿在身上,倒像是刻意挑衅一般。
温辰星目光扫过庄园门口站着的保镖,唇角微微一勾,墨镜被他顺手挂在胸前,露出一双带着轻佻的眼睛。
“爷爷,”他走进宴会厅,声音懒散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挑衅,“您过生日,为什么不邀请我?”
他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身后,佣人们抬着一个红木锦盒跟在他身后,显然是带了贺礼前来。
“我来,给您贺寿。”
一瞬间,寿宴厅内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秒。
温家人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嗤笑,而宾客们则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温远宁站在人群之中,目光淡淡地扫过温辰星的粉色发丝,又落在他脖子上的银链上,眼神平静无波,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
终于见面了?
他这传说中的弟弟。
......
温远宁发了条信息,江词已经穿过旋转门。他注意到温远宁的视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修长食指轻轻叩击装着红酒的高脚杯。
"温辰星来了。"温远宁将餐巾折起来,指尖在蜀绣芍药纹上轻轻抚过,“我猜,他是来找我的。”
侍者端来蟹粉狮子头时,温远宁帮忙按住转盘。
过了一会儿,他还尝了一下芍药糕。
江词看他是一点不着急。
"温总,需要我做什么?"江词思量片刻,道:"他来,是不是知道那柄刀在......"
温远宁起身,慢条斯理地道:“不一定。不过,温辰星是个危险分子,如果我二十分钟没有回来,记得带人来找我。”
江词一怔,同步调整了蓝牙耳机的降噪频率。
当温远宁经过东侧那幅苏绣屏风时,他看见不远处一个粉色头发的人影也走了过去——温辰星果然在跟踪。
江词站在雕花廊柱后,腕表表面按下计时器。
他有些担心。
......
温远宁走进洗手间,整理着西装的领口,无意中,他的视线扫过镜子,里面倒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辰星站在洗手间的门口,修长的身形靠在墙上,眼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粉色的发丝在光影下微微闪烁,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装,银链子在脖间轻轻晃动。
见到温远宁进来,温辰星微微一笑,眼神却带着挑衅与不怀好意:“哥,好久没见了。”
他缓步走近,步伐悠然自得,却又带着一丝明显的较劲儿。
温远宁微微皱眉,目光冷静不动,目光与他对视,倒也不恼:“有多久了?”
温辰星靠近一步,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一年?半年?不记得了。我只是很想知道,你还能得意多久?”
他靠得更近,直视温远宁,语气中含着威胁,又像是某种看似无害的挑逗。
温远宁不动声色,冷静地看着他,眸光如寒潭般深,似笑非笑:“得意?你误会了。只不过,我很期待你的表现,辰星弟弟,别让我失望。”
温辰星微微挑眉,对温远宁的反应颇为满意。
他扫了扫温远宁的身形,上下打量了一番,“多久没见了,哥,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温远宁依旧保持着冷静,眉头微挑,对他的寒暄没什么回应,只是单刀直入道:“人是你杀的么?”
温辰星的笑容顿时凝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无辜的表情,他摇头一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温远宁没有再问第二次,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什么?”
他伸手抬起左手腕,手指轻轻着腕表,“那个佣人死得很冤,真是可惜。”
温辰星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凝固,嘴角的笑意没有消失,但那一抹无意的挑衅被几分惊讶所替代,故作无辜:“你指的是谁?”
说完,他微微后退。
温辰星的手指扣在金属门锁上时,分明在颤抖。
走廊寂静无声,消毒水的气味渗入门缝。他听见自已粗重的呼吸在瓷砖墙面撞出回音,咔嗒一声,不锈钢锁舌咬进卡槽的声音格外清脆。
"你总是这样。"温远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他惯有的从容,"把重要的事都锁在密闭空间里说。"
温辰星转身时,后腰撞到了大理石洗手台。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往上爬,他摸索到墙边的灭火器,红色瓶身在泛着铁锈的暗斑。
当他把五公斤重的钢瓶拎起来时,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哥。"他咧开嘴,看着镜子里自已扭曲的倒影,"你还知道些什么?"
温远宁的西装在阴影里泛着幽蓝,领口的红酒渍像一道新鲜的刀伤。此刻他倚着大理石台,修长的手指正在转一枚铂金袖扣。
"比如......你弄丢的短刀?"温远宁突然摊开掌心,透明密封袋里的刺刀划出冷光,"你让管家处理掉凶器,可管家怕你关键时刻让他背上你的罪名,所以......把刀藏了起来。"他的手指轻抚上刀尖,"你杀了他,凶器却被我找到了...怎么办,你太不小心了。"
灭火器猛地砸在镜面上。蛛网状的裂痕瞬间吞没了两个相似的面容,一块碎玻璃擦过温远宁的颧骨,血珠滚进白色衣领。
温辰星突然笑起来,食指勾住保险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杀了他吗?"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刺进脑海。不配拥有的身份、随时失去一切的恐惧、混杂着愤怒的不甘心......他最讨厌的是父亲那虚伪的嘴脸。
"其实........"温远宁忽然向前半步,黑色袖口露出半截白色衬衣,形状像个月牙,"我知道你想杀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个佣人,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想杀的人是温尚,对么?"
温辰星瞳孔骤缩。
灭火器已经高举起来,对准那张与自已七分相似的脸,他闻到干粉特有的刺鼻味道。就在要砸下去的瞬间,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越来越猛烈的敲门声和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