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尘警惕地盯着那三个黑影,待他们走近,发现竟是赵焕新等人。几人凑到一起,在这乱葬岗找了处歪脖子槐树下歇脚。王逸尘饿坏了,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霉苞米饼啃起来。
赵焕新攥着削尖的竹竿往火堆里戳,火星子溅到王逸尘露脚趾的草鞋上,烫出个焦黄的窟窿。
"龟孙子!"王逸尘抬脚踹翻赵焕新,"等会儿摸到粮食,老子要头一个挑白面!"
三个黑影从坟堆后头冒出来。
领头的疤脸汉子腰间别着磨出刃的镰刀,月光照在他缺了半边的耳朵上,像块发霉的柿饼黏在脑袋侧面。
王逸尘喉咙发紧——这是去年在邻村抢粮被猎户咬掉耳朵的孙老六。
"二十斤粮票。"孙老六的镰刀尖挑开王逸尘的衣襟,"少一钱剁你根手指头。"
林雨乔蹲在板车底下,指尖捻着裂开的西红柿。
暗红汁液渗进掌心时,她突然看见三个歪歪扭扭的人影从空间黑土地里长出来,最前头那个缺了半拉耳朵。
板车轱辘突然"吱呀"转了小半圈,惊得白猫头鹰扑棱棱飞上老榆树。
"爷!"林雨乔猫着腰钻进林敬贤的羊皮袄,"东南边坟圈子要长虫,得洒雄黄粉哩。"
张秀珍正用草绳捆扎装玉米的麻袋,闻言把铁锅往火堆上重重一撂:"可是王逸尘那伙要作妖?
晌午我瞧见他往刘婉容的竹篓里撒尿碱!"
李凌云磨镰刀的手顿了顿,刀刃在月光下划出半弧银光:"西坡那片芦苇荡子,去年秋收时捆过两个偷粮贼。"他从裤腰摸出捆麻绳,绳结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浆。
刘婉容颤巍巍摸出个褪色的荷包,抖出几颗发黑的桃核:"戌时三刻埋灶灰,寅时二刻撒鸡血......"话没说完被林敬贤截住话头:"老姐姐,劳您给福宝梳个头。"
榆木梳齿划过发梢时,林雨乔袖口悄悄抖落几粒空间里催熟的蓖麻籽。
李凌云带着三个后生猫腰钻进芦苇丛,麻绳在月光下像条银环蛇盘在枯枝堆里。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王逸尘踩着露水往板车摸。
孙老六的镰刀勾住盖粮的破毡布,赵焕新攥着竹竿往麻袋上戳,却扎出一蓬轻飘飘的芦苇絮。
"中计了!"孙老六转身要跑,芦苇丛里突然竖起七八支火把。
李凌云抡圆了麻绳套住他脖子,三个后生麻溜儿地把赵焕新按进水洼,泥浆糊了满脸。
王逸尘慌不择路撞翻刘婉容的竹篓,十几只绿头蚂蚱蹦到他裤裆里。
正要往坟堆蹿,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林雨乔晌午埋的蓖麻籽己经长成手腕粗的藤蔓,蛇似的缠住他脚踝。
"喵呜——"白猫头鹰突然俯冲下来,尖喙啄向王逸尘头顶。
破毡帽被掀飞的瞬间,众人瞧见他秃瓢上长着铜钱大的癞疮,月光下泛着黄脓。
林雨乔缩在林敬贤羊皮袄里,小手悄悄摸向腰间鼓囊囊的布包。
那里装着三个用空间番茄汁浸透的布球,蓖麻油正顺着布缝往外渗,黏糊糊地沾了她满手。
"哎哟我的亲娘!"王逸尘被藤蔓绊了个狗啃泥,裤裆里蹦跶的蚂蚱顺着裤管往上爬。
他胡乱拍打间摸到腰间鼓胀的麻袋,里头装的正是晌午偷来的半袋黄豆。
林雨乔的鼻尖突然闻到蓖麻油特有的苦味,那是她晌午趁着刘婉容煮野菜汤时,偷偷用空间黑土地催熟的蓖麻籽榨的油。
布包里的番茄汁己经浸透三层粗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爷爷快看!"她突然指着西边坟头惊叫,"磷火跳舞哩!"
众人齐刷刷转头的刹那,三个浸透蓖麻油的布球骨碌碌滚到王逸尘脚边。
林雨乔借着林敬贤羊皮袄的掩护,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这是昨儿李凌云教她的,火苗蹿起的瞬间,布球腾地炸开呛人的红雾。
孙老六的独耳突然火辣辣地疼,这红雾竟比辣椒面还呛人。
他捂着耳朵原地打转,镰刀险些割到赵焕新的大腿。
王逸尘更惨,裤裆里的蚂蚱被烟雾熏得发了疯,隔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裤狠命撕咬。
"天杀的偷粮贼!"张秀珍抡起铁锅铲往孙老六背上拍,锅灰混着红雾糊了他满脸。
刘婉容颤巍巍摸出把桃木小剑,沾着鸡血往赵焕新额头戳:"叫你作妖!
叫你作妖!"
李凌云趁机收紧麻绳,孙老六被勒得首翻白眼。
三个后生把赵焕新按在泥地里,往他嘴里塞了把混着马粪的枯草。
最惨的还是王逸尘,藤蔓缠着他的脚踝首往坟堆里拖,裤裆让蚂蚱咬得血迹斑斑。
"这红雾......"林敬贤突然眯起眼睛,羊皮袄里传来林雨乔均匀的呼吸声。
老人家粗糙的手掌摸到孙女发烫的额头——到底是耗了太多精神力,这丫头又在硬撑。
黎明前的露水打湿了破毡布,逃荒队伍围着篝火开大会。
王逸尘三人被捆成粽子扔在板车底下,赵焕新的草鞋少了一只,露出被蚂蚱咬肿的脚趾。
"按老规矩,偷粮的剁手指头!"张秀珍把菜刀磨得霍霍响。
刘婉容却盯着林雨乔睡红的脸蛋出神:"这娃儿说磷火跳舞的时候,老身瞧见东南角闪过道金光......"
最后还是李凌云拍板:"让他们滚!
多留半日都是祸害!"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板车底下鼓鼓囊囊的麻袋——那里本该装着最后半袋玉米面,此刻却塞满了晒干的芦苇絮。
天光微亮时,林雨乔在板车颠簸中醒来。
她怀里揣着的布包轻了不少,空间黑土地里新种的朝天椒己经冒出嫩芽。
林敬贤的羊皮袄兜里突然掉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块掺了榆树皮的窝窝头。
"过了乱葬岗就是老鹰嘴。"李凌云指着远处起伏的山梁,晨雾里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张秀珍正把最后几粒玉米串成项链挂在刘婉容脖子上,说是能驱邪。
林雨乔踮脚往东南方张望,隐约瞧见天边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风里裹着潮湿的土腥气,和她空间里那条突然暴涨的溪流味道一模一样。
白猫头鹰突然从老榆树上俯冲下来,尖爪勾走了刘婉容的桃木剑穗子。
板车吱呀呀碾过满地蓖麻藤,那些手腕粗的藤蔓不知何时己经枯成灰褐色。
林雨乔偷偷把最后几粒蓖麻籽塞进鞋底,指尖触到空间里新结的番茄,凉丝丝的汁水顺着掌纹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