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垛阴影里的林雨乔攥着山核桃站起身，裤腿沾着的新鲜泥印在月光下泛着青铜色。
她将麦壳塞进贴身荷包时，李凌云拎着铁锹从晒谷场缺口跑来，裤脚还沾着血色泉水的痕迹。
"东南角草棚塌了半截，赵焕新那怂货蹲在碎瓦片里打摆子。"他粗糙的手掌护住林雨乔发凉的指尖，"丫头别怕，我守着你。"
晨雾未散时，整个逃荒队都聚在晒谷场缺口。
林雨乔踮脚戳了戳石壁上发光的八卦纹路，腕间山核桃突然滚烫。
她佯装被碎石绊倒，掌心贴上潮湿的岩壁——空间里的血色泉水竟与石缝渗出的水渍共鸣震颤。
"山核桃说要去后山溪涧瞧瞧。"她歪头拽林敬贤的补丁衣角，趁机把昨夜捡的青铜麦壳塞进老人掌心。
老烟袋锅敲在岩壁叮当作响，三颗麦壳不偏不倚卡进八卦图缺失的卦象。
张秀珍往林雨乔怀里塞了块烤芋头，粗粝拇指抹掉她鼻尖的灰："咱们福宝说往东，婶子绝不往西。"二十几个青壮汉子跟着举起锄头，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王逸尘蹲在人群最后啃生红薯，猩红汁液顺着下巴滴在昨夜埋过麦种的新土上。
山涧雾气浓得化不开，林雨乔借系鞋带的功夫将精神力注入空间。
血色泉水突然沸腾着指向左前方，她佯装追蝴蝶蹦跳着往荆棘丛钻。
李凌云柴刀劈开的路痕里，渐渐露出半截覆满青苔的石碑。
"这是...禹王治水时的镇山符！"陈医仁眼镜滑到鼻尖，枯枝般的手指着碑文残缺处，"此处该有配套的祭器......"
林雨乔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叫唤，趁众人围过来时偷偷将空间里的青铜麦壳塞进碑底裂缝。
地面忽然颤动，五步外的枯树轰然倒地，露出个布满铜锈的环形祭坛。
赵焕新刚要凑近，被王逸尘拽着后领拖回人群。
"丫头片子瞎猫碰上死耗子。"王逸尘啐出嚼烂的红薯渣，阴恻恻盯着祭坛中央的凹槽，"这种老古董最招邪祟......"
林雨乔己经爬上李凌云的肩头，嫩生生的小手指向凹槽里鱼鳞状的纹路："和我家腌菜缸的缺口好像呀！"在众人哄笑中，她偷偷将昨夜泉水倒影里见过的鳞片纹路画在陈医仁手心。
老郎中浑身一震，哆嗦着掏出祖传的砭石比划起来。
日头西斜时，逃荒队围着复原的小型阵法啧啧称奇。
林雨乔靠着李凌云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过度使用空间感知让她头痛欲裂。
张秀珍用头巾给她扎了个挡风的小斗篷，没留意斗篷褶皱里掉出两粒青铜麦种。
当最后一道余晖扫过祭坛中央，不知谁惊呼起来。
只见十八道水线顺着碑文沟壑游走，竟在干涸的河床上汇成条泛着金光的细流。
陈医仁舀起一瓢要尝，被林雨乔撒娇讨去浇她藏在背后的野花。
暮色里传来赵焕新结结巴巴的惊叫，他方才靠坐的老树根下，几簇野浆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众人欢呼着要去采摘，谁也没注意王逸尘用草茎串起个扭曲的符咒，悄悄塞进了赵焕新磨破的裤袋。
林雨乔数着空间里新结的麦穗打哈欠，突然发现东南角那株用来标记路标的歪脖子树，不知何时变成了双生并蒂的怪模样。
她刚要扯李凌云的衣角，西北方传来周梦绮惊喜的呼喊——她刚编的草蚱蜢正在金光水流里扑腾翅膀。
夜色彻底笼罩山谷时，守夜人添了双倍的火把。
林雨乔缩在林敬贤怀里听阵法原理，余光瞥见王逸尘踹醒了蜷在粮车底的赵焕新。
两个黑影顺着粮车阴影往河湾处挪动，踩碎了某簇刚结穗的野麦——那麦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铜色。
火光在粮车缝隙里跳成细长的鬼手，王逸尘揪着赵焕新的后脖颈往河湾拖。
草叶划过赵焕新磨破的裤管，蹭得昨夜被野蒺藜扎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尘哥，咱真要动那祭坛？"赵焕新缩着脖子往后蹭，脚跟碾碎几颗青铜色的野麦粒，"晌午福宝弄出来的泉水......"
"闭嘴！"王逸尘把生红薯嚼得咔咔响，混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喷在赵焕新脸上。
他摸出裤腰里浸透汗臭的草编符咒，那上面歪歪扭扭沾着晒谷场缺口处的青苔，"看见没？ 昨儿埋麦种时老子捡的宝贝，专克那丫头的妖术。"
河湾处的金光水流突然打了个旋，正在浆果丛里摘果子的周梦绮"哎呀"一声，新编的竹篓被藤蔓缠住了篾口。
林雨乔揉着发烫的太阳穴往粮车方向蹭，腕间山核桃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肉里。
"李叔帮我捉萤火虫好不好？"她拽着汉子起毛的袖口往河岸指，"要装在周姐姐编的灯笼里。"二十几个火把呼啦啦跟着移动，恰好把王逸尘刚刨开的土坑照得雪亮。
赵焕新手里的青铜麦种"叮当"掉进土里。
这些从祭坛边偷抓的种子在月光下泛着绿莹莹的光，落地就钻出蚯蚓状的嫩芽。
王逸尘踹了他一脚，符咒上的草茎突然绷断两节，不远处阵法中央的砭石发出蜂鸣。
林雨乔假装被河蚌壳硌了脚，蹲身时飞快将精神力注入空间。
血色泉水映出王逸尘腰间别着的半截锈刀，刀柄纹路竟与祭坛凹槽里的鳞片纹路重叠。
她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摘朵野花别在周梦绮鬓边："姐姐真像年画上的散花仙子。"
河对岸突然传来陈医仁激动的咳嗽。
老人举着砭石手舞足蹈，枯瘦身影在石碑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水脉走向变了！
该往东南......"话音未落，东南方那株双生歪脖子树突然爆出团萤火，惊得夜枭扑棱棱掠过众人头顶。
王逸尘趁机把赵焕新往粮车底踹："去把车轴弄断！"自己攥着符咒扑向祭坛。
符咒沾到金光水流的刹那，十八道水线突然扭曲成麻花状，正在舀水的张秀珍木瓢"咔嚓"裂成两半。
林雨乔额角渗出冷汗，空间里的麦穗成片倒伏。
她跌坐在李凌云及时伸来的臂弯里，山核桃手串"啪嗒"断开，三颗珠子精准滚进王逸尘即将落脚的水洼。
众人只当孩子吓着了，纷纷围过来安抚，没人看见青铜色的麦芽正在王逸尘鞋底疯长。
"我的蓑衣！"林敬贤突然指着粮车惊呼。
那件垫在车板上的旧蓑衣无风自动，草叶簌簌指向河湾拐角。
二十几个汉子抄起家伙往那边跑，恰好撞见赵焕新哆嗦着往车轴塞碎石块。
祭坛边的王逸尘咒骂着甩掉缠上脚踝的水草，符咒上的歪扭纹路被水流冲散大半。
他刚要伸手掏凹槽里的砭石，林雨乔脆生生的惊呼炸响在耳边："蝴蝶停在逸尘叔肩膀啦！"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
王逸尘僵在原地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只蓝翅凤蝶落在他沾满红薯渣的衣领上——那蝶翼纹路与石碑裂痕分毫不差。
陈医仁举着火把凑近时，祭坛西周的地面突然隆起树根状的土棱。
"地龙翻身！"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林雨乔趁机把最后的精神力灌入空间，血色泉水翻涌着漫过那些青铜麦种。
众人踉跄着扶住彼此，没人注意三道水线顺着王逸尘的裤脚爬上后腰，将他别在腰间的锈刀泡得泛起血丝般的光泽。
当最后一块砭石滚回原位，震颤的地面突然沉寂。
林雨乔刚要伸手接住林敬贤递来的竹筒，东南西北西个方位的火把同时爆出火星。
陈医仁珍藏的《水经注》残页无火自燃，灰烬飘落处，那些被踩碎的野麦茬突然窜起半人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