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赶来施救,林雨乔缓缓转醒,她佯作虚弱,却暗中留意着陈俊逸的举动。陈俊逸的绸缎袖子扫过青砖地,指尖还沾着博古架蹭来的蛛网。
他刚要张嘴告密,林雨乔忽然歪着脑袋扯他腰带:"少爷袖口怎么沾着祠堂的香灰呀?"半截黄符纸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正是前日陈德望藏在祖宗牌位后的密信封皮。
"胡说!
这分明是..."陈俊逸话音未落,赵卫忠的刀鞘己挑起符纸。
朱砂画的镇魂咒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红光,正与陈德望书房暗格里搜出的密信图案一模一样。
对面黑衣首领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腰间弯刀瞬间出鞘三寸,刀背映出陈俊逸惨白的脸:"陈公子莫非拿我们当枪使?"
"误会!
都是这妖女..."陈俊逸急得去抓首领衣摆,却被对方甩开时带起的掌风掀了个趔趄。
孙慈萱恰在此时端着雕花木托盘进来,八宝鸭的香气混着当归药香,熏得人舌底生津。
林雨乔踮脚扒着桌沿,眼巴巴盯着琥珀色的鸭汤:"昨儿个灶王爷托梦说,偷吃供品的人要肚子疼三天呢。"她说话时袖口扫过汤盅,几片碧绿的草叶顺着腕间红绳滑进汤里,转眼被沸腾的汤汁吞没。
黑衣首领的喉结滚动两下,银筷戳破鸭皮时淌出的油花泛着金黄油光。
第三块鸭肉刚咽下肚,他古铜色的面皮突然泛起青灰,指节攥得筷子咯吱作响。
"哎呀!"林雨乔突然指着窗外惊叫。
众人转头望去,月光下的石阶上密密麻麻爬满黑甲虫,与方才柿饼里掉出的毒虫别无二致。
孙慈萱哆嗦着捧出个油纸包,里头半块硬馍馍上赫然印着陈府暗卫的鹰头徽记。
"诸位好汉请看,"老林敬贤颤巍巍举起煤油灯,灯光照亮房梁暗处的蛛网,网上粘着的金箔碎片与陈德望账簿夹层的金叶子如出一辙,"这些毒虫只认陈府秘制的龙涎香。"
黑衣首领额角暴起青筋,手中瓷碗"啪"地碎成齑粉。
他身后两个随从突然抱着肚子蜷缩在地,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带着腐肉气息。
混乱中赵卫忠的刀穗扫过烛台,晃动的阴影里,他右手三指正以猎户示警的暗语节奏轻叩刀柄。
林雨乔突然捂住嘴干呕,借着弯腰的姿势将解毒草汁抹在林敬贤手背上。
她带着哭腔的童音刺破满屋嘈杂:"祠堂供桌下还埋着好多金锭子,定是老爷要买凶..."话音未落,陈德望的茶盏砸碎在她脚边,飞溅的瓷片割断了赵卫忠腰间的穗子。
月光忽然暗了一瞬,院墙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
赵卫忠俯身去拾断穗时,后背恰好挡住林雨乔蜷缩成团的身影。
小姑娘沾着血渍的指尖在地砖缝隙里画出半枚箭头,指向黑衣首领微微发颤的右腿——那里藏着把淬毒的袖箭。
赵卫忠的刀尖在地砖箭头处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黑衣首领右腿刚要发力,膝盖窝突然被刀柄重重一磕。
淬毒袖箭擦着陈俊逸耳畔飞过,"叮"地钉在雕花屏风上,半截箭尾瞬间泛起紫黑色的泡沫。
"都别动!"赵卫忠反手挑开两个随从的衣襟,露出他们胸口暗红的狼头刺青,"漠北十三寨的好汉,怎么给江南陈府当起看门狗了?"他说话间靴尖踢飞炭盆,火星子溅在陈德望织锦袍角,烧出个焦黑的窟窿。
林雨乔趁机滚到八仙桌下,袖中红绳勾住孙慈萱裙边的油纸包。
陈府特制的龙涎香粉簌簌洒在炭灰里,混着她先前偷藏的解毒草沫,腾起青烟裹着苦杏味。
三个正要拔刀的黑衣人突然僵住,古铜色脖颈暴起蚯蚓状的血纹——正是他们自己带来的蛊虫反噬的症状。
"造孽啊!"孙慈萱突然捶着胸口哭嚎,油纸包里滚出个银项圈,"上月送菜看见他们拿这个骗城南张铁匠的闺女..."项圈内侧的陈家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黑衣首领的弯刀"当啷"落地。
他盯着项圈的眼神像是被烫着了,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同样的银饰:"二丫的项圈怎么会在..."话没说完突然呕出黑血,栽倒时手掌还死死攥着那个项圈。
陈德望瘫在太师椅上抖如筛糠,镶玉的腰带扣"咔嗒"一声崩开。
他的身躯顺着椅背往下滑,锦缎裤子洇出深色水渍:"小姑奶奶饶命!
城东粮仓地窖...地窖里还有三百石精米..."
老林敬贤的煤油灯突然照向房梁,十几串腊肠后藏着个暗格。
赵卫忠的刀鞘捅下来个描金木匣,摔开时满地都是盖着官印的借据——竟是把县衙粮仓的存粮偷偷换成了陈年霉米。
"报应!
都是报应!"陈俊逸突然癫狂大笑,抓起供桌上的香炉就往嘴里塞。
香灰呛得他涕泪横流,镶金边的门牙磕在炉沿上崩出豁口:"爹您不是说官府查不到..."
院墙外传来犬吠声。
林雨乔正要把解毒草塞给咳喘的孙慈萱,耳垂突然被夜风吹得发凉。
她下意识摸向腕间褪色的桃木镯——这是进陈府前从空间取出的最后一件宝贝。
镯子内侧有道新鲜的裂痕,就像...就像三日前她在空间种下那株噬毒藤时,突然枯萎的叶片纹路。
赵卫忠突然按住腰间佩刀。
刀柄上猎户暗语刻痕的位置,不知何时沾了点黏腻的松脂——这是他们进山前与猎户约定的示警信号。
"爷爷小心!"林雨乔突然扑向正在整理账簿的老者。
她发顶擦过一支乌木簪子,那簪子"笃"地钉入廊柱,尾端坠着的翡翠平安扣应声碎裂——正是陈夫人当年陪嫁之物。
月光忽然被什么东西遮住大片。
墙头垂下的紫藤花剧烈摇晃,二十几个黑影顺着瓦当往下滑。
他们靴底沾着的红泥还带着河水腥气,分明是刚从渡口快马赶来的——可渡口分明在三日前就被逃荒百姓占满了。
"好得很。"新来的蒙面人踢了踢昏死的黑衣首领,腰间弯刀比先前那批人的制式旧三分,刀鞘上却多出个银狼图腾,"陈德望这出戏,唱得比秦淮河的班子还热闹。"
林雨乔的指尖悄悄摸向桃木镯的裂缝,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空间里那汪突然干涸的灵泉。
赵卫忠的刀柄暗语刻痕不知何时多了道血渍,像极了猎户们说的"狼群过境"标记。
墙外传来马匹打响鼻的声音,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孙慈萱的油纸包突然被夜风吹开,最后一点龙涎香粉飘向院中那株百年银杏——树冠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惊飞了原本要落下的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