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乔的后背撞在廊柱上生疼,碎成两半的翡翠平安扣滚到陈德望皂色靴子边。
她盯着那抹幽绿的残光,忽然记起三日前渡口炊烟里飘来的戏词——"狸猫换得玉玲珑"的调子,原是这个意思。
"丫头倒是识货。"蒙面人首领靴尖碾过碎玉,银狼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德望连亡妻的嫁妆都舍得做饵,难怪能哄得咱们二当家带兄弟来送死。"
陈德望喉结滚动两下,袖口金线绣的貔貅纹跟着发抖。
他刚要开口,林雨乔脆生生的嗓音突然炸开:"我知道后山古墓的机关图藏在哪!"她故意把桃木镯往蒙面人方向晃了晃,半截红绳从裂缝里垂下来,"陈德望若能让诸位好汉稍候片刻,我这就画给您看。"
孙慈萱攥着油纸包的手猛地收紧。
那红绳分明是她晌午替林雨乔补衣裳时用的,当时小丫头非说要用红绳量古银杏的腰围。
"当家的,这丫头在陈家地窖关了三天还能活蹦乱跳..."有个蒙面人凑近首领耳语,目光扫过林雨乔腕间渗血的纱布。
首领突然抬脚踹翻石凳,青砖地上顿时多了个冒着热气的茶壶——方才林敬贤整理账簿的矮几竟藏着滚水机关。
赵卫忠的刀柄在掌心转了个圈,那道新鲜的血渍正巧蹭在"戌"字刻痕上。
他想起两个月前押镖时,边关驿站墙上也有相似的暗红印记,当夜马厩里十七匹良驹全被割了喉。
"都住手!"陈德望突然扑到银杏树前,枯枝扯散了玉冠也不顾,"诸位好汉听我一言,这丫头能破前朝机关..."他话音突然卡在喉间,树冠里簌簌落下的银杏叶竟带着焦糊味。
林雨乔趁机将桃木镯裂缝对准孙慈萱脚边,半粒金瓜子悄无声息滚进草窠。
孙慈萱踩住金瓜子的瞬间,袖中备好的马钱子粉混着龙涎香簌簌飘散。
夜风卷着异香扑向蒙面人时,林雨乔突然踉跄着抓住陈德望的袖子:"您答应过找到机关图就放林敬贤走的!"
二十柄弯刀同时出鞘的寒光里,赵卫忠忽然闻到熟悉的血腥气。
他反手将刀柄刻痕按在舌尖,铁锈味混着某种草木腥气刺得瞳孔骤缩——是北境狼骑营审讯细作时用的断肠草汁。
"当家的!
渡口那些流民闯进西跨院了!"墙头放哨的蒙面人突然厉喝。
几乎同时,百年银杏的树洞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陈德望方才靠着的位置竟缓缓升起青铜罗盘。
林雨乔的指甲深深掐进桃木镯裂缝,灵泉干涸前的最后几滴水汽在她掌心凝成冰珠。
当蒙面首领的弯刀架上陈俊逸脖颈时,她终于看清那人靴筒里露出的半截羊皮——正是三日前她在渡口用三个窝头换的舆图。
赵卫忠横跨半步挡住林雨乔,刀柄上未干的血渍在月下泛着诡异的紫。
他后颈旧伤突然刺痛起来,那形状恰似银狼图腾的獠牙。
夜枭在银杏树顶发出第三声啼叫时,蒙面首领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刀尖正对陈德望心口颤抖不休。
赵卫忠后颈的旧伤像被烙铁烫过似的灼痛,月光下银狼图腾在蒙面首领的靴筒上泛着幽光。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雨乔往身后又掩了掩,拇指抵住刀柄上刻着"戌"字的凹痕——那是三年前在北境雪原留下的记号。
"陈德望好算计。"蒙面首领的弯刀突然在陈德望心口划出血线,刀尖挑起块青玉牌,"连漕帮二当家的信物都敢仿,真当咱们是吃素的?"玉牌背面沾着半片干涸的银杏叶,正是方才从树冠飘落的焦黄残叶。
林雨乔的桃木镯突然发出细微裂响,灵泉枯竭后的灼烧感顺着腕骨往上爬。
她瞥见孙慈萱悄悄挪到银杏树东侧三步远的位置,那是晌午她们用红绳测出来的"巽"位。
陈俊逸瘫坐在树根旁,腰间玉佩穗子缠着截断裂的红绳,正是渡口戏班子唱"狸猫换太子"时用的道具。
"好汉且慢!"陈德望突然扑向青铜罗盘,袖中抖落的金粉簌簌落在罗盘凹槽里,"这丫头知道古墓里的黄金祭器..."话没说完,蒙面首领的刀背猛地砸在他后颈,金丝楠木冠应声而裂,露出藏在发髻里的半张羊皮纸。
林雨乔瞳孔骤缩。
那羊皮边缘的齿痕与她三日前在渡口换的舆图严丝合缝,陈德望发间还沾着星点火漆——正是赵卫忠押镖时专用的北境松脂火漆。
她突然明白马厩里那些被割喉的良驹,原是为了掩盖车厢夹层运输的舆图碎片。
"动手!"蒙面首领暴喝一声,二十柄弯刀同时劈向青铜罗盘。
赵卫忠反手扯下颈间狼牙坠子砸向地面,爆开的青烟里混着刺鼻的断肠草味。
林雨乔趁机滚到孙慈萱脚边,桃木镯裂缝里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孙慈萱鞋头的补丁上——那是用渡口窝头换的粗麻布打的补丁。
"接着!"孙慈萱突然将油纸包抛向半空,马钱子粉混着炒焦的银杏果炸开呛人的烟雾。
林雨乔的指甲深深抠进桃木镯裂缝,干涸的灵泉深处突然涌出丝凉意——是空间里三天前种下的曼陀罗成熟了。
陈俊逸的惨叫声刺破烟雾。
他不知何时爬到了罗盘西侧,右手正被青铜机关死死咬住,掌心血渍浸透了半幅舆图。
蒙面首领的刀锋堪堪停在林雨乔鼻尖半寸,刀身上映出她故意咬破嘴角流的血——和晌午偷抹在陈德望茶盏边的鸡血一个颜色。
"当家的!
流民把粮仓点着了!"墙头传来惊呼。
林雨乔趁机将桃木镯抵在陈俊逸流血的掌心,借着血渍遮掩,三粒曼陀罗种子悄无声息滚进罗盘机关缝隙。
赵卫忠突然横刀劈向银杏树,树皮迸裂处露出暗红的"戌"字刻痕,与刀柄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浓烟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倒地声,林雨乔的后背突然撞上块温热的物件。
她反手摸到赵卫忠后颈凸起的狼牙疤痕,指缝间还沾着空间里刚摘的曼陀罗花粉。
蒙面首领的弯刀擦着她耳畔钉入银杏树时,她藏在袖中的右手终于握住了那株带着露水的麻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