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眯起眼睛，盯着那条白线——如果那玩意儿还能被称为"线"的话。在毒瘴澳网的半决赛中，所谓的边界线是由一排排微微蠕动的苍白人类视神经编织而成。
"界内！"卡鲁酋长举起他那根骨鞭球拍，指向托马一方。"三十比西十，发球局被破！"
托马发出了一种介于呜咽和咆哮之间的声音。"那球明明出界了！至少两厘米！"他的肋骨外翻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刺穿他那件由人皮缝制的"赛事纪念T恤"。
"挑战。"托马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整个球场陷入死寂。观众席上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部落成员集体屏住了呼吸。自从上周卡鲁宣布启用"血肉鹰眼系统"以来，还没有人敢提出挑战。
卡鲁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后脑勺上那个古老的温网计分器。"你确定吗，行走的球网？"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骨头。"你知道规则。"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林文远感到胃里一阵痉挛。按照卡鲁的"古老规则"，如果挑战失败，挑战者必须献出一只眼球投入场边的"活体鹰眼装置"——一个装满浑浊液体的半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十几颗眼球，通过神经连接形成一个令人作呕的判决系统。
"我确定。"托马咬牙切齿地说。
卡鲁点头示意，两名浑身涂满荧光颜料的部落护卫立刻将一台类似医疗推车的装置推到场边。那玩意儿上面站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里面是那个"活体鹰眼"——林文远尽量避免首视那堆漂浮的眼球，但他发誓看到它们同时转向了自己。
"开始挑战程序。"卡鲁高举双手。
林文远注意到玛库拉站在看台最高处，她植入右眼眶的那颗网球正以不自然的速度旋转。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小骨头蹲在林文远身后，小声道："那个挑战系统是假的。"
林文远没有回头。"什么意思？"
"它从不出错，因为它根本不是在判断球的落点。"小骨头的声音如蚊子般微弱，但足以让林文远听清。"它只是在重复卡鲁的判罚。"
中央大屏幕亮起，显示出球场的三维模拟图。球的轨迹以红线标注，然后是慢动作回放。林文远的职业眼光立刻判断出——那球确实出界了，至少两厘米半。
"球，出界！"卡鲁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宣布道。"挑战成功！"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托马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狂喜，而后又变成困惑。
林文远眯起眼睛。从不出错的系统突然判对方胜利？这不合逻辑——除非这是个陷阱。
"根据古老规则，"卡鲁继续道，"成功挑战者获得特权——亲自更新鹰眼系统。"
托马的笑容凝固了。两名护卫走向他，手中拿着一把看起来像黄铜制成的古老手术刀。
"不！等等！"托马后退几步，"规则上没说这个！"
卡鲁将右手伸向后颈，撕下一小块皮肤，上面写着微小的文字。"第394条，挑战成功者必须献出一只眼球升级系统。失败者则献出双眼。"他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这是为了确保挑战的慎重性。"
林文远站起身，这明显是个陷阱，但为什么？
"坐下！"玛库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她的右眼网球现在旋转得如此之快，几乎成了模糊的白色圆球。
就在这时，林文远注意到一个细节——玛库拉的机械右眼不只是在旋转，它似乎在...生长？有微小的红色丝线正从她的眼眶向外延伸，像某种神经或血管。
"执行规则！"卡鲁命令道。
护卫们扑向托马，但托马的肋骨球网突然像钢丝一样伸展开来，将最近的护卫刺穿。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林文远！"小骨头拉扯他的球拍袋，"看这个！"
林文远低头，发现小骨头手中拿着一块类似录像带的物体，上面沾满了黏液。"在托马的胃袋里找到的，他每天必须吞下三颗球，记得吗？他一首在帮我们收集证据！"
林文远接过那盘带子，心脏狂跳。这可能就是当年他被陷害打假赛的证据！
玛库拉的声音突然通过场地的扬声器响起："第二阶段测试开始。基因相容性检测：林文远，卡鲁，托马。"
中央大屏幕上闪现出三人的DNA序列对比图，像是某种科学报告。
"有趣。"玛库拉的语气冰冷，"林文远，你的基因与原始样本的匹配度是93%。这解释了很多事情。"
林文远握紧了那盘带子。"什么原始样本？"
卡鲁突然笑了，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你真以为当年那场假赛只是关于钱？天真。"他撕开衬衫，露出胸口的皮肤——上面刻着林文远从未见过的网球规则。"这些是真正的规则，关于如何创造完美的网球运动员。"
托马挣脱了护卫，冲向鹰眼系统，但在他即将接触那个容器的瞬间，玛库拉的右眼猛地射出一道红光，击中了托马的胸口。
"不！"林文远大喊，冲向前去，但己经太迟。
托马倒在地上，胸口出现一个完美的圆形洞口，边缘焦黑。他的最后一句话只有林文远听见："相机...录像...假赛...是我们。"
林文远颤抖着举起相机，那是他唯一的武器。就在他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闪光灯下，卡鲁的皮肤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机械骨架；而玛库拉的右眼网球竟然在扫描周围人的眼球，每扫描一个，眼球就会变成粉末。
"开始全场挑战。"玛库拉宣布，声音中透着冰冷的喜悦，"所有人都必须接受鹰眼的审判。"
小骨头拉着林文远的手臂，"快跑！她在收集所有人的视网膜数据！这不是比赛，这是收割！"
林文远最后看了一眼中央大屏幕，上面现在显示着一个熟悉的标志——他曾经赞助商的标志，一家体育科技公司。标志下方是一行小字："Project Hawkeye: 完美视觉数据库，2026年启动"。
那是未来的日期。
"走！"小骨头的声音拉回了林文远的注意力。他们冲向出口，身后是无数只眼球从眼眶中被拔出的尖叫声。
玛库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球场："你可以逃离比赛，林文远，但你无法逃离规则。因为规则就是我们。"
林文远紧握着那盘带子和相机，脑海中回荡着托马的最后一句话。假赛的真相，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这不只是关于比赛，而是关于创造某种可怕的未来。
当他们冲出通道时，林文远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球场。在闪烁的灯光下，他发誓看到卡鲁和玛库拉站在中央，他们的身体正在融合成某种新的存在——一个巨大的眼球，内部是无数网球旋转的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鹰眼挑战"，不是对规则的挑战，而是对人性本身的挑战。
林文远握紧拳头，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