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跛足踩上法网红土时，他感到地面微微颤动，像是某种巨兽的心跳。那不是错觉。球场在呼吸。
他拖着受伤的左腿，慢慢走向发球线。法网红土在他脚下不断变化——不是一般的滑动，而是像有生命般的起伏。每一步都让他的鞋底沾上一层血红色的粉末。
小骨头在场边伸出蹼状的手，递给他那把用锁骨制成的球拍。
"这场比赛不一样，林哥。"小骨头的声音如蚊蝇振翅般，"我听卡鲁酋长的皮肤说过这个规则，叫'骨灰抢十赛'。"
"哪条皮肤说的？"林文远接过球拍，上面的弦被绷得发出哀鸣。
"后背上那块，1984年规则修订的那块。"小骨头嘴唇翕动着，"酋长剥下来给玛库拉做过球拍线，线上还能听见尖叫。"
林文远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记分牌己经亮起。这不是普通的记分牌，而是用发光的骨骼拼成的数字。显示的不是"0-0"，而是"100%-100%"。
玛库拉从黑暗中走出，她的右眼植入的网球闪着幽光。
"这是你经历过最公平的比赛，战地记者。"她笑着说，球拍上的肠线随着她的话语蠕动，"你自己选择比赛，也选择死亡方式。"
"什么规则？"林文远握紧球拍。
"抢十赛。"玛库拉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划过空气，"每失一分，你就会有10%的身体化为骨灰。十分全输，你就全部化为红土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林文远感到脚下的红土开始蠕动，像是饥饿的蠕虫。场地边缘浮现出一张张脸——都是曾经的网球选手，现在只剩下半张脸埋在泥土中，眼睛仍然睁着，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在请求帮助。
"这法网红土究竟是什么？"林文远问道。
玛库拉笑了，她的笑声如同刀片划过金属，"你踩的每一粒红土，都曾是像你一样的球员。"
林文远退后一步，脚下的红土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球场感觉如此不同——这不是泥土，而是无数人的骨灰和血液混合而成的竞技场。
"开始吧。"玛库拉把球抛向空中，"你的第一个发球。"
林文远深吸一口气，左腿的旧伤隐隐作痛。他发球的瞬间，整个球场似乎都在屏息。
球划过空气，落在对角线上，激起一小片红色粉尘云。
"好球！"玛库拉回击，球如利刃般飞回。
他们交换了几个回合，每一次击球都让红土飞扬。林文远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流畅，几乎忘记了左腿的伤痛。
然后，在一次反手回球中，他踏错了一步。球砸在网上，弹回他自己的场地。
"0-1。"记分牌变成了"90%-100%"。
一股剧痛从林文远的右手小指传来。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小指慢慢变灰，然后像沙子一样流下，散落在红土上。红土贪婪地吸收了他的骨灰，颜色变得更加鲜艳。
"第一分。"玛库拉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还剩九分。"
林文远咬牙，重新握紧球拍。少了一个小指，握拍的姿势变得别扭。但他必须继续。
下一个球，他击出了一个漂亮的上旋球。玛库拉伸展身体回击，但球从她的球拍边缘滑过。
"1-1。"记分牌变成了"90%-90%"。
玛库拉的左耳开始灰化，骨灰纷纷落下。她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玛库拉，你的实验到底是什么？"林文远在等待下一个发球时问道，"这些人都是你的实验品吗？"
"不是实验品，是养料。"玛库拉发出一个刁钻的发球，"纯净的网球基因需要养分。"
林文远勉强回击，但他的跛足让他失去了平衡。球出界了。
"1-2。"记分牌变成了"80%-90%"。
这一次，林文远感到自己的右脚三个脚趾开始消散。痛楚难以忍受，但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倒下。
"记分牌上那些人是谁？"林文远指着场边那些骨灰构成的显示屏。
"前冠军们。"玛库拉转动着她的网球眼睛，"都是自愿的，为了永生。"
"谎言！"林文远咆哮道，"我认出了其中一个——马丁·罗德里格斯，他在三年前参加澳网后失踪了！"
"很敏锐，战地记者。"玛库拉笑了，"但你错了。那不是马丁，是他的克隆体。"
林文远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球拍几乎滑落。
比赛继续，两人你来我往。每失去一分，就有一部分身体化为骨灰。林文远的左脚己经完全消失，他只能用右脚和球拍支撑身体。玛库拉失去了左耳和右手三个手指，但她的动作依然优雅致命。
"3-5。"记分牌显示"50%-70%"。
林文远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他的左臂己经开始消散，球拍握在右手中格外沉重。
就在这时，小骨头悄悄靠近场边，"林哥，我发现了！"
"什么？"林文远喘息着问。
"记分牌不是真的在记分，"小骨头指着那些闪烁的骨骼数字，"是在记录你们的恐惧程度！"
林文远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玛库拉，"这是幻觉，对吗？"
玛库拉的眼球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太聪明了，但己经晚了。"
林文远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主动失误，让球出界。
"3-6。"记分牌变成了"40%-70%"。
令人惊讶的是，林文远感到一股暖流代替了预期中的疼痛。他的左臂没有继续消散。
"恐惧才是真正的杀手，"他喃喃自语，"蛙血里的致幻剂让我们相信骨灰转化是真的。"
玛库拉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以为明白了什么？"
她猛地将球拍刺入红土。整个球场剧烈颤抖起来，红土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糟了！"小骨头尖叫，"这不是幻觉，是她启动了骨灰活化程序！"
林文远惊恐地看着自己己经"消失"的部位开始有实体的骨灰流出。不是幻觉，而是延迟效应——他的身体确实在分解，只是感官被蛙血麻痹了。
"你天真的以为看穿了规则就能打破规则？"玛库拉大笑，"在我的球场上，唯一的规则就是我的意志！"
记分牌突然闪烁，数字变成了扭曲的人脸。一阵尖叫声回荡在整个球场。
"林哥！"小骨头扔给他一个闪光物品。
林文远接住后发现这是一颗从记分牌上掉落的骨骼碎片，上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什么？"
"旧时代的芯片！"小骨头边后退边喊道，"卡鲁裁判的记忆芯片！"
林文远将芯片贴在太阳穴上，一股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卡鲁酋长其实是1980年代的首席裁判，被迫接受了玛库拉的大脑置换手术...*
*骨灰法网的真正目的是收集运动员的生物数据，重构完美网球基因...*
*小骨头是部落里唯一的人类，其他都是基因克隆体...*
然而，最重要的信息是——红土场地的关闭代码。
"系统代码：勒昂·波尔！"林文远大喊。
球场的震动戛然而止。玛库拉的网球眼睛突然爆裂，黑色液体喷涌而出。
"你怎么知道代码的？"她震惊地质问。
"我只是猜的，"林文远喘息着，"勒昂·波尔是法网第一个冠军的名字，你把他的骨灰做成了第一批红土。"
玛库拉尖叫着冲向他，但记分牌突然崩塌，巨大的骨骼结构砸向场地中央，将她埋在下面。
红土开始褪色，变回普通的泥土颜色。林文远之前"消失"的部位也慢慢实体化，原来只是被红土覆盖了。
"比赛结束了？"小骨头怯怯地问。
"不，"林文远看着从废墟中爬出的玛库拉，她的机械部分己经完全暴露，"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玛库拉的身体开始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她的皮肤下闪烁着电子光芒。
"你触发了我的最终形态，"她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叫'抢十赛'吗？因为只有十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场地西周突然升起十个冷冻舱，每个舱内都有一个赤裸的人形。
"我的完美作品，"玛库拉指着冷冻舱，"缺的只是一个控制者。你，或者我。"
林文远看着那些冷冻舱，突然认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双打搭档。
"下一场比赛，是真正的生死对决。"玛库拉说，"准备好了吗，战地记者？"
林文远的手指抚过破旧的温网护腕，然后扔掉了断裂的骨灰球拍。
"准备好了，"他说，"但下一场，我要用我自己的拍子。"
小骨头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留着你的球拍？"
林文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尘封的球拍袋，"一首带着，等待真正的比赛。"
玛库拉笑了，"你以为这能救你？"
"不，"林文远拉开拉链，拿出那把闪着金属光泽的球拍，"这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揭开真相。"
球拍的手柄上刻着两个字：玛库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