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指责他曹操名为讨贼,实为夺地,图谋不轨!他刚刚树立起来的“奉诏忠臣”形象将瞬间崩塌,成为天下口诛笔伐的众矢之的!
愤怒的火焰在曹操胸中燃烧,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杯中的茶水微微荡漾。
曹操强行压下了几乎喷薄而出的杀意,脸上的僵硬瞬间融化,重新堆满了感动,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下主位,双手紧紧托住刘备捧着印信的手,用力将其推回刘备怀中,语气无比诚恳:
“玄德公!这是何意?折煞孟德了,孟德奉诏讨贼,乃为社稷,为天子,岂是为这区区一州之地?玄德公忠贞体国,力抗强敌,保境安民,徐州牧之职,舍公其谁?孟德若受此印,岂不令天下忠义之士寒心?岂不令那袁术奸贼耻笑我辈同室操戈?”
他环视堂下跪着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义正言辞:“诸位快快请起!玄德公乃朝廷正式册封的徐州牧,深孚众望!孟德岂能僭越?此议,万万不可再提!否则,便是陷孟德于不忠不义之地!”
刘备捧着被推回来的印信,脸上露出愕然,心中却如同明镜。曹操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
曹操见众人起身,气氛稍缓,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然则,玄德公,诸位大人!”他目光扫过众人,变得严肃,“袁术虽退,其势犹存,徐州新遭重创,城防残破,兵微将寡,确是实情!若逆贼再犯,或宵小作乱,玄德公独力支撑,恐有闪失!此非孟德所愿见,亦非天子所愿见!”
他顿了顿:“孟德既奉诏讨贼至此,自当为天子分忧,为玄德公分忧!为保徐州安宁,防患于未然,孟德意欲……”他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夏侯渊和于禁,“遣大将夏侯渊、于禁,率精兵两万,暂驻下邳左近险要之地!”
此言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
曹操的声音斩钉截铁:“妙才擅攻坚,文则长守御,皆乃国之良将!彼等驻军于此,一则可助玄德公修缮城防,整饬武备;二则可震慑宵小,安定地方;三则,若那袁术贼心不死,胆敢再犯徐州,我兖州大军便可依托下邳,以逸待劳,与玄德公麾下将士并肩作战,共诛国贼!此乃万全之策,亦孟德一片赤诚护佑徐州之心!”
美其名曰协防实则是赤裸裸的军事监视和实质性的军事控制。
两万精锐曹军驻扎在徐州腹心之地,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抵在了刘备政权的咽喉上!
下邳城的安危,从此不再由刘备掌控,而是取决于夏侯渊和于禁的态度!曹操的好意,刘备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一旦拒绝,便是“不识好歹”、“疑忌友军”,立刻给了曹操翻脸的绝佳借口!
刘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冰冷。
他捧着印信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曹操那张写满诚恳的脸,看着夏侯渊、于禁那面无表情的刚毅面孔,再看看堂下陈登等人眼中深深的无力与忧虑……他知道,徐州,虽然名义上还在他刘备手中,但实质上,己经落入了曹操的掌心。
他喉咙滚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曹操,也对着夏侯渊、于禁,深深一揖:
“明公……思虑周全,体恤备至!如此……厚恩,备……感激涕零!夏侯将军、于禁将军威名赫赫,能得二位将军率雄师驻防协守,实乃徐州之幸,下邳军民之幸!备……代徐州上下,拜谢明公大恩!”
“哈哈哈!玄德公深明大义!如此甚好!甚好!”曹操开怀大笑,仿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走上前再次亲热地拍了拍刘备的肩膀,“我军务繁忙,还需处理善后,追剿残敌,就不多叨扰了。妙才、文则,尔等务必尽心竭力,辅佐玄德公,保境安民!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夏侯渊、于禁抱拳躬身,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刘备和堂上众人。
曹操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在虎豹骑的簇拥下,离开了太守府,留下堂内一片死寂。
刘备捧着那枚冰冷的、象征着虚名的徐州牧印信,颓然坐倒在席上。
城外,夏侯渊和于禁的营寨,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原本纪灵攻城大营的旧址上拔地而起,规模更大,壁垒更坚。一面面崭新的“夏侯”、“于”字将旗,迎着暮风猎猎招展。
刘备捧着那枚冰冷的徐州牧印信,颓然坐倒在席上,良久,才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后院走去。
关羽、张飞早己在后院等候,见刘备进来,二人赶忙迎上前。
关羽紧皱着眉头,急切地问道:“兄长,今日这曹操遣军协防之事,你怎么答应了?”
刘备无奈,长叹一声……
张飞一听,顿时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这曹操分明就是想霸占我徐州!兄长,咱们干脆和他拼了,怕他作甚!”
关羽则一脸忧虑,沉声道:“二弟莫要冲动。曹操此举,怕是狼子野心,名为协防,实则想控制徐州。如今他大军驻扎在我腹心之地,咱们若轻举妄动,恐中他的圈套。”
刘备微微点头,神情凝重地说:“我又何尝不知曹操的心思。只是如今徐州刚遭重创,兵力不足,若此时与曹操翻脸,一旦袁术真的卷土重来,徐州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害了他们吗?”
张飞听了,气得在原地首跺脚:“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曹操在咱们地盘上作威作福不成?”
关羽沉思片刻,说道:“兄长所言极是。当下之计,咱们只能先忍耐一时。曹操虽驻军于此,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提防他的一举一动。”
刘备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先看看曹操这大军在此究竟有何举动,日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