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南归随镇远镖局车队返程。
裴承与沈昭骑马相送,送出三十余里才停住。
"少将军,当真放心让少夫人独自回去?" 沈昭紧扣缰绳,有些不放心问道。
裴承凝望着官道上渐成黑点的马车,"我相信她的选择。"
‘阿梨,等我!’
首到车队完全看不见。
"驾!"
他扬鞭策马,向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沈昭怔了怔,立马跟上。
两匹马踏起尘土。
前面还有和他们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等着他们。
......
南归刚跨进庄子院落的角门,便被两名丫鬟紧紧钳住双臂。
陈嬷嬷扭着水桶腰从旁边走出来,吊梢眼下满是不屑。
"哎呦喂,大小姐可算舍得回来了?老奴就知道白沐雪那贱蹄子满嘴胡话。"
南归腕骨被捏得生疼,她骤然抬脚狠狠踩左侧丫鬟脚上。
哎呦!
丫鬟杀猪般嚎叫着松手,另一名丫鬟见状,也讪讪松开手。
南归抬眸时眼底全是冷意:"你是陈嬷嬷吧?嬷嬷好歹也是伺候在母亲身边的老人,怎的这般腌臜口舌,倒像是市井泼妇。"
前世她总盼着侯府来人能多看她一眼,等来的不过是侯府的冷落与欺辱。
这一世,她绝不向薄情之人乞怜。
上一世,因江湖术士说她命里带克,尚在襁褓的她便被生母扔到侯府最偏远的破院中。
只留个奶娘照料。
府中上下皆视她为克星,奶娘带着她在侯府艰难度日。
三岁时她身量仅及一岁多孩童。
幸好母亲再度有孕,生怕她克到腹中嫡子,将她们逐出了府。
奶娘对她视如己出,便背着她回到自己的家乡——宜城。
奶娘拿着剩下的盘缠,卖了自己攒下首饰。
又用剩余的银两开了一家小绣房,这才有了她后来无忧无虑的几年。
陈嬷嬷恼怒,扬起手,却在触及南归的眼神时僵在半空。
暗自心惊,两年未见这丫头,她眼神完全变了。
她悻悻甩袖,"夫人还在主院候着,大小姐请吧。"
穿过抄手游廊,刚到主院门口,就听见女子呜咽声传来。
南归瞳孔骤缩,快步闯了进去。
白沐雪被按跪在青砖上,发丝散落。
南归几步闪到执刑嬷嬷面前,抬腿狠狠踹去。
执刑嬷嬷倒地的声音闷响惊得众人怔住。
"放肆,简首没有一点规矩。"
余氏看见来人,拍案而起。
南归扶起白沐雪。
转头迎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眸:"女儿确是无规矩,毕竟我有娘生,没娘教,谈何规矩。"
“逆女,逆女,早知就不该生下你。”
南归的母亲余氏颤抖着手指着她。
然后拿起身边的茶盏,狠狠砸向南归。
南归拉着白沐雪侧身躲过。
茶盏落在她们脚边。
南归盯着裙摆上晕开的茶渍,恍惚看见前世被泼在身上的滚烫汤药 。
——那日她捧着亲手熬的药去看望染了风寒的弟弟,却被当作灾星赶出房门。
她的母亲也如现在一样,面目狰狞,对她肆意辱骂,把汤药连碗一同砸在她身上。
"若能选择......"
她喉间泛起苦涩,拉着白沐雪往门口走去。
"若能选择,我也宁愿你没生过我。"
留下这句话,身影消失在门口。
“好,我就当没生过你,滚,滚,都滚,滚出去。”
余氏踉跄后退半步,陈嬷嬷忙扶住她颤巍巍的身子:"夫人息怒,别气坏了身体。"
陈嬷嬷看着南归离去的背影,她双眼一转。
“夫人,想必小姐这些年疏于管教。若这样回去,被老爷看到,想必会牵连夫人。”
余氏骤然清醒。
对啊,她此次亲自来接她,是因为齐亲王对侯爷施压。
若能调教得当,齐亲王满意,或可挽回侯爷心意。
想起侯府里的那个妾室,狐狸精一样,余氏就恨得牙痒。
"陈嬷嬷,传信回去,我们推迟半月回京。"
她嫌恶地绞着帕子,"就说南......南"
"南归!"陈嬷嬷提醒道。
"就说她头伤刚好,又受了凉,还需调养半月。"
余氏咬牙切齿,"这名字真难听!"
"是,夫人。"
陈嬷嬷福了福身,"那大小姐那边......"
"明日起严加管教,务必教得她知书达礼。"
余氏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扶我回房,这孽障真是个克星。"
一见面就克的她头疾犯了。
整个将军府都被她克没了,真不知道这个齐亲王怎么看上这个克星的,他也不担心克到自己。
闺房内,南归为白沐雪敷药,"沐雪,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看着白沐雪被打的双颊通红,她声音里满是歉意。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我知道你定会回来。"
白沐雪抓住她的手,"怎么样,一个人在外没遇见危险吧,还顺利吗?
南归眼眶发热,所谓生身母亲,还不如眼前这个相处不到两年的人。
"一切安好。"
她换上笑容,"走,看看我给你带的蜀锦襦裙,还有你喜欢的各式糕点糖果。"
此时己是初冬,几枝枯荷立在池中。
几片枯黄的树叶在枝头孤零零的,寒风吹过,枯叶慢慢随风飘落下来。
院中尽显萧索凄凉之意。
......
次日,还未到辰时?,叩门声响起。
"大小姐,该起身学规矩了!"陈嬷嬷尖着嗓子喊道。
砰砰砰——
“大小姐,大.....”
南归猛地拉开房门,陈嬷嬷险些没站稳。
陈嬷嬷连个行礼的动作都未曾有,见她素颜散发的模样,满脸趾高气扬:"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京中世家小姐、名门闺秀此刻早请安去了,夫人让你......"
话音未落,房门"砰"地关上。
陈嬷嬷险些被门板撞上,她吓得后退几步。
她回过神来,抬手准备再次敲门。
忽的想起刚刚南归那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死丫头,眼神怎么比老爷还吓人。
“你快些洗漱。我半个,一个时辰再来。”
陈嬷嬷隔着房门喊道,喊完领着丫鬟,转身离去。
南归躺回床上,望着帐顶,再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