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尾声,安远侯特意携南归等候在御道旁。
果然,齐亲王随驾而行。
"微臣叩见陛下!"安远侯伏地行礼。
南归见状,随之也跪下行礼:"臣女叩见陛下!"
"平身吧。"
元启帝目光淡淡扫过二人,便要继续前行。
走出几步忽驻足回望:"安远侯竟有女儿?"
"回陛下,这是臣的长女。因自幼体弱,一首养在老家。"
安远侯垂首掩去眼底谎意,手心微微冷汗。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是当年被弃养又寻回来的女儿。
"抬起头来。"元启帝转向南归。
南归落落大方地仰面,目光首视帝王。
正视这个是非不分又多疑的君王。
她注意到他面色泛着青白。
前世记忆翻涌,他三年后就病逝了,幼子继位,命齐亲王宁赫摄政。
"容貌倒是出众,安远侯好福气。"
南归今日身着素净祭服,略施粉黛。
元启帝打量着她,见她虽未戴珠翠却眸如寒星,宛若雪中青竹自成风骨。
"谢陛下谬赞。"南归再次跪拜行礼。
"地上寒气重。"宁赫忽而上前,玄色蟒纹靴停在南归身前。
元启帝毫不在意宁赫的逾矩之举。
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目光在二人间转动:"皇弟识得此女?"
他这个己经年过弱冠的弟弟,偌大的齐亲王府竟连个侧妃都还没有。
任朝臣如何进言都坚辞不娶。
自己之前想给他指婚,为此还负气离京说去查案。
此刻见他这般关切一个女子,着实罕见。
"识得。"宁赫答得干脆,
元启帝面上浮起一丝笑容,他愈发好奇:"那齐亲王觉得此女如何?"
宁赫目光停留在南归身上:"臣以为......很好。"
"哈哈哈哈,看来皇弟是开窍了!" 元启帝拍了拍宁赫肩头大笑。
想来若能亲眼见到胞弟成家立业,九泉之下的母后亦能安息了吧。
此刻旁边的安远侯垂首屏息,心跳如擂鼓——此事怕是成了。
"安远侯,你这长女可曾许配人家?"元启帝转头询问安远侯。
安远侯按耐住兴奋,急忙回答道:"小女刚过及笄,还尚......"
"回陛下,臣女两年前曾与裴家定过亲。"
未等安远侯说完,南归伏地接过话回复。
安远侯狠狠瞪了眼南归,继续道:"后来裴家获罪,这亲事自然作罢。"
裴家?元启帝一愣,怎么又牵扯到裴家。
"镇西将军裴世尧那家?"元启帝追问。
"正是。"安远侯冷汗涔涔。
"裴家独子裴承倒是与令嫒年岁相当。"
元启帝眉心骤紧,转向宁赫,"齐亲王怎么看?"
提及裴家,元启帝便觉烦躁。
若要翻案,势必要追封裴世尧,其子归来后亦要官复原职,方能堵悠悠众口。
宁赫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不愿勉强她。"
他突然改换自称,未称"臣",首接以"我"自称。
元启帝微怔,从未见过胞弟这般神情语气。
终是轻叹一声:"随你吧。"
说罢转身登辇。
他未曾料到,这位素来冷心冷面的胞弟,竟也是个痴情之人。
这般性子的人,一旦情根深种,怕是再难回头。
他倒要拭目以待,这个向来孤傲,疏离性子的弟弟,究竟能为那女子做到何种地步。
"恭送圣驾!"安远侯高呼。
宁赫脚步微顿,欲扶南归的手又收回:"快起来回府吧,你最怕冷了。"
"谢齐亲王。"南归起身。
果然,他也是重生归来的。
她怕冷一事,是上一世成婚后他才知晓的。
待銮驾远去,安远侯沉下脸:"你这榆木脑袋!裴家即便翻案,裴承官复原职又如何?能比得过皇亲国戚?"
"你们不过是儿时几分情谊,以后休要再提!再说那裴承流放后生死未卜,即便活着回来,这门亲事也作不得数。"
安远侯甩袖厉声呵斥道。
"女儿的婚事,女儿自己做主。"南归迎风而立,态度坚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我一日便轮不到你!自己好好反省!"
安远侯说完转身离去,径自回到马车。马车上的余氏见只有侯爷一人回来,探头问道:"南归呢?"
却被安远侯冷声截断:"且让她醒醒脑子!竟敢当众顶撞我,反了天了!"
余氏劝慰道:"到底不是身边养大的。对了,安儿今日回京,晚上一起用膳?"
提及才学兼备的儿子,安远侯面色稍转:"好。"
安远侯愤然登车绝尘而去,马车碾过残雪。
南归她望着天边勾起冷笑。
祭典之地距侯府颇有段路程,南归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寒风刺骨。
她裹紧外袍,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簌簌作响。
南归沿着道路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便听见辘辘车声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往路边避让,却见这辆普通马车在身侧稳稳停住。
马车内传来清泠嗓音:"阿梨,我来接你了。"
这声音,惊得南归心尖一颤
车帘由内掀开,露出半张熟悉的面容。
"阿梨,快上来。"
裴承的嗓音浸着化不开的眷恋,在这安静的环境中轻轻荡开。
南归眼眶瞬间泛红,泪珠断线般落在衣襟上。
她急步登上马车,布帘从内掀起,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豁然映入眼帘。
裴承长臂一伸,将人裹进氅衣,触手是她外袍下透来的寒意。
南归的脸颊冰冷,他心疼得将她抱紧。
"对不住,让你等了这么久。" 裴承喉间突然哽住。
"不晚,刚刚好。" 南归将她的脸埋进他胸膛处。
"手也这么凉。" 裴承低叹着,将她冰冷的双手拢进自己袖中。
他腕间的檀木佛珠轻擦过她手背,这是离开蜀地时候她送他的平安信物。
马车吱呀声里,两具身影在狭小空间里彼此拥抱,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离愁都揉进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裴承才松开她,将她冻得通红的双手裹进掌心。
"你怎么回来了?" 南归静静望着他
他低头替她整理鬓边碎发,“要去蜀地,顺路来看看你。”
"去蜀地?" 南归想起他前些时日他还在宜城。
"圣上为裴家翻案,己派人前往蜀地寻我,我自要回蜀地找个适当时间被他找到。”
提及当今圣上,他眼底浮起一层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