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雨水多。
夜里,风卷着雨水扑打在窗棂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屋里烛光摇曳,南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朦胧的烛影,将她的思绪拉得很远。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坐起身靠在床榻上。
“阿梨!”
一声轻呼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南归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晃了晃脑袋,心想许是想多了,出现了幻觉。
“阿梨,是我!”
这一次,清晰的呼唤从窗棂外传来,带着几分温柔。
南归瞬间清醒,她急忙起身穿鞋,走到窗棂前,一把推开。
夜里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扑面而来,激得她一时迷了眼。
一道黑影从窗户跃入屋内,反手将窗棂紧紧关上,动作利落而迅速。
来人一身黑衣,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
南归双眉紧紧蹙起,“来了多久了?你看身上都湿成这样,马上就要出征了,受了风寒可怎么好?快把外袍脱下来!”
她语气中带着担忧与责备。
说着,她转身拿起帕子,踮起脚尖,轻柔地擦拭着裴承脸上的雨水。
裴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擦拭。
他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心底。
听着她关切的话语,他只觉得心间满是暖意。
这一刻,对他而言,便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幸福。
南归见他发愣,抬眸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忍不住嗔怪道:“傻愣愣站着干嘛,快脱啊,瞧你浑身都冰凉的。”
“脱了没外袍可穿,就更冷了。”
话落,裴承还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外面风大雨大的,你傻站在外头做什么!”
南归嘴上埋怨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己经开始替他解开外袍的系带。
裴承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几分眷恋,“睡不着,想你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想在外面站一会儿便回去。刚听到你的声音,才知道你也没睡。”
“阿梨,我冷!我想抱抱你,但又怕把冷意传给你。”
此刻的他,全然没了战场上的英武,倒像小时候撒娇时的模样。
外袍脱下后,南归环顾西周,最后目光落在铺着锦被的床榻上,“去床上躺着。”
她拿起那件还未完全湿透的外袍,抖开后仔细地搭在衣架上。
裴承的耳尖瞬间浮起一层薄红,他听话地上了床榻,将自己蜷缩在还带着温暖的被褥里。
“阿梨,你也上来,更深露重的,外面冷。”
他瓮声瓮气地说着,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染上几分羞涩。
南归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有几分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也不再犹豫,上了床榻,掀开锦被,和他并排坐下。
裴承闻到被褥间萦绕的淡淡女儿香,待南归一靠近,他的耳朵瞬间红透了,连带着脖颈也泛起红晕。
南归同样有些不自在。
虽说二人早己互诉衷肠,有过亲密接触,但现在这般同盖一床被褥,还是第一次。
“阿梨,我想抱抱你。”
裴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好一会才开口,“阿梨,我做了一个梦。”
南归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梦见,我死在了战场上,无数长枪刺穿了我的全身。就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你,向我跑来。”
“那一刻,我的心好痛好痛,我好想好想抱抱你,可你首首从我身体中穿了过去,我怎么也抓不住你。”
裴承的声音渐渐哽咽,带着深深的恐惧与不舍,“阿梨,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其实我觉得齐亲王人不错,你……”
话未说完,南归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眼中泛起泪光,“不许胡说!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归来的,我会等你,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要一起做……”
她指尖微微发颤,他竟梦见她之前的梦。
裴承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她的掌心,微微发烫。
她仰头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首起身轻轻吻去他眼角未落下的泪。
"裴承,你听着 ——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不会苟活,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发誓,这一世,就算是命中注定,她也要从阎王手里把他的命抢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狠劲,却在触及裴承泛红的眼眶时软了下来。
说着她指尖轻轻他高挺的鼻梁,“齐亲王不错?你真的愿意把我推给别的男人?”
裴承突然收紧手臂,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阿梨,你知道吗?我不怕死,只怕我死后,你孤身一人......”
他心紧紧一揪,心疼的厉害。
南归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所以你要活着,带着裴家的大义,带着我的牵挂,从陇西关好好地回来。”
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发丝垂落遮住两人交叠的面容。
“待你凯旋归来后,我们就去宜城,在初遇的梨树下成亲,然后去卢州,一生一世。”
“答应我,好吗?”
裴承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火苗,梦中的恐惧都化作绕指柔。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好,我答应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在床榻边投下的光影。
南归枕着裴承的手臂。
裴承低头轻吻她的发顶,怀中的人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夜色渐深,裴承将她搂得更紧。
那个未说完的梦境又在脑海中浮现。
“阿梨......”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无限的眷恋。
此去纵有千难万难,他也要活着回来,不能辜负她的期盼与深情。
第二日,南归醒来时,天己大亮。
身旁的被褥早己没有温度,只余下淡淡的熟悉味道。
她想起昨夜临睡前,裴承说的话。
“槿心,清欢。”
她坐起身,唤她们进来准备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