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的夜雨在青瓦上敲出碎玉般的声响，秦家大宅后巷的青石板路泛着幽蓝的水光。何鹏的手掌按在秦镇业后背，指尖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到少年绷紧的肩胛骨——那是随时准备拔刀的姿势，却在他轻轻按压下逐渐松弛。后门的铜环转动声轻如叹息，门扉开启的刹那，母亲的身影在门缝里一闪，手中捧着的青瓷碗还冒着姜茶的热气，却在何鹏的眼神示意下，终究没有跨出半步。
「别回头。」何鹏的声音混着雨丝，带着漠北狼骑营特有的沙哑，「你母亲在门角摆了三炷香，是用漠北雪松制的，能避邪祟。」他腰间的通讯器传来两长一短的蜂鸣，那是狼骑营暗桩确认安全的信号，「车在槐树巷第三棵老槐树下，轮胎换了静音胎，引擎盖里藏着高祖爷的碎甲片。」
秦镇业的鞋底碾过巷口的积水，倒映的灯笼光碎成麒麟鳞片的形状。路过画室时，他忽然驻足——二楼的灯光还亮着，窗帘上投着林诗瑶挥笔的剪影，裙摆扬起的弧度，与她画中振翅麻雀的尾羽如出一辙。何鹏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却看见少年从领口摘下蓝蝴蝶发卡，放在巷口的青石缝里，发卡的碎钻在雨中泛着微光，像颗未落的眼泪。
黑色轿车的引擎声低如蛰伏的兽，何鹏递来的护照上，照片里的少年留着金色短发，眼角多了颗泪痣——那是秦家易容膏的杰作，却在紫外线灯下发着漠北银砂的荧光。「新名字，」何鹏敲了敲真皮座椅上的麦穗纹，「陈麦穗，陇右留学生，父亲是丝路商人。」他忽然掀开脚垫，露出底下刻着的麒麟踏浪纹，「车底加装了防弹钢板，能扛住黑狼帮的AK47三连发。」
机场贵宾通道的地毯带着中亚的藏青花纹，秦镇业跟着何鹏穿过安检时，金属探测器突然发出蜂鸣——是他贴身收藏的半片麦穗形银饰，林诗瑶在速写本里夹着的那片。何鹏不动声色地掏出海关申报单，羊皮纸上的狼首水印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家传的护身符，过安检前记得捂在掌心。」
波音777的引擎在跑道上轰鸣时，秦镇业望着舷窗外的暴雨，忽然想起祠堂暗格里的世界地图——祖父用狼血在漠北位置画了颗麦穗，旁边标着「旧部」二字。经济舱的座椅传来何鹏的轻踢，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摆出了特训中的警戒坐姿，脊背与椅背靠垫保持着30度的防御角度。
「喝了吧。」何鹏递来的保温杯里，飘着母亲惯用的甘草片，「十一个小时的航程，足够黑狼帮的眼线以为我们去了东南亚。」他指腹划过舷窗上的雾气，画出陇右到漠北的弧线，「但我们要在莫斯科转机，走北极航线——那里的极光，能掩盖所有追踪信号。」
飞机穿越平流层时，秦镇业摸着护照内页的凹凸暗纹，忽然发现签证章的麦穗图案，与案发现场死者手中的麦芒完全一致。何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混着引擎的白噪音：「中转站的接应人，袖口会有三个麦穗刺青，那是三十年前随老爷子驻守漠北的老兵。」他忽然摘下腕表，露出腕骨处的麒麟刺青，「记住，在异国他乡，护民的刀要藏在袖口，而不是腰间。」
落地时的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飘着湿雪，秦镇业跟着人流穿过免税店，橱窗里的套娃让他想起祠堂的十二道暗门。何鹏忽然停在伏特加专柜前，指尖轻点某瓶酒的标签——三只叠合的麦穗，正是秦家「鸿雁」路线的标记。转机大厅的电子屏上，陇右的暴雨橙色预警正在滚动，他忽然想起林诗瑶画中的麻雀，是否还在画室的窗台上，等着主人归来。
八个小时后，冰岛凯夫拉维克机场的极光在云层后翻涌，接机人递来的牛皮纸袋里，装着带着海水气息的粗盐——那是漠北旧部特有的暗号。越野车在环岛公路上疾驰，何鹏指着车窗外的苔原：「当年老爷子在这里埋过三个粮窖，现在改建成了庄园。」他忽然按下车载电台，雪花声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秦腔，「调频87.3，每天凌晨三点，会有老家的梆子戏——那是暗网通讯的掩护。」
庄园的铁门在雾中开启时，秦镇业闻到了熟悉的艾草味——门楣上挂着的，正是母亲绣的平安符。石墙上的藤蔓在路灯下显出血色，何鹏却指着藤蔓的走向：「按照《九阙刀经》的‘覆舟式’种植，能防翻越。」推开橡木门的刹那，玄关处的麒麟纹地毯让少年眼眶发热，那是用漠北狼王的鬃毛混着亚麻织成的，与祠堂供桌的桌旗材质相同。
「二楼左手边，」何鹏递来钥匙，钥匙链是半片麦穗形状，「你的房间，窗台朝东，能看见极光。」他忽然掀开窗帘，露出窗外的针叶林，「每三棵松树间隔12米，是按照秦家刀阵的‘北斗位’种植，任何脚步声都会触发地下的风铃。」
深夜的书房里，何鹏摊开的地图上，红笔圈着黑狼帮在欧洲的七个据点，旁边贴着赵宇父亲的离岸公司资料。秦镇业摸着桌上的狼毫笔，笔杆上刻着「护民」二字，正是林诗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从明天开始，」何鹏的指尖敲着电脑屏幕，上面跳动着陇右警方的最新通报，「你要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入雷克雅未克美院——」他忽然指向屏幕右下角的麦穗图标，「记住，你的速写本里，每只麻雀的爪子，都要指向黑狼帮的运毒路线。」
窗外的极光突然爆发出绿色的光带，映得书桌上的秦家匕首鞘微微发烫。秦镇业望向墙上挂着的漠北地形图，忽然发现母亲在行囊里塞的速写本，首页的麻雀爪子下，多了行用银笔写的小字：「冰岛的苔原，长着和陇右一样的麦穗。」他忽然想起祖父的话：「真正的护民之刀，出鞘时不分国界。」
当何鹏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秦镇业从枕下摸出蓝蝴蝶发卡，碎钻在极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窗外的针叶林传来夜枭的啼叫，却有七片松针在风中指向庄园正门——那是特训中「北斗七星」的方位，也是秦家子弟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找到的方向。他知道，异国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掌心的老茧与胸前的麒麟纹，终将在这陌生的土地上，刻下新的护民印记。
书桌上的台灯忽然熄灭，秦镇业却在黑暗中看见，何鹏留在地图上的红圈，恰好组成了麒麟的轮廓。而在万里之外的陇右，林诗瑶正在画室调配新的钴蓝色，颜料里混着从冰岛寄来的银砂，画布上的麻雀振翅欲飞，爪子紧紧攥着的，是两根麦穗——一根来自陇右，一根来自苔原，共同指向同一个方向：护民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