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钰被容璃一嗓子吓得后退半步,随即无奈地摊开手:"小六,你小声些,别把伯父和容大哥招来了。"
月光下,他玄色锦袍上的银线暗纹泛着冷光,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容璃无奈的挥手示意暗卫退下,没好气的道:“知道怕了?”
“怕怕怕,这不是,怕影响你的名节吗?”
“怕你还过来?”
“这不是给你送点心来了吗?!”
容璃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攥着个油纸包,隐约透出桂花糕的甜香。
“大晚上翻墙就为送点心?”狐疑地接过纸包,指尖触到他掌心薄茧。
卫钰自幼习武,这双手本该握剑,如今却攥着女儿家的吃食。
"你今日受惊,我来送些安神的吃食。"卫钰耳尖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惊?我倒不记得今日受过什么惊吓。"
容璃指尖捻着油纸包的一角,好笑的看着他回道。
卫钰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月光将锦靴上绣着的云纹映得若隐若现,那双总是握剑的手此刻正无措地交叠在身前。
“你这妮子,明知这是我找的借口,怎就非要揭穿我呢?!”
容璃嗤笑一笑,道:“说吧,今日己然经历了这般多,为何晚上还要折返?是有何事?”
卫钰一听,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眼中满是担忧,“我听容大哥说,圣上要召见你?!”
容璃见是大哥与他说道过此事,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卫钰又问:“所为何事?”
原来大哥也没有全然与他说起。
容璃迟疑片刻,到底没有瞒他,轻声道:“听闻是开设女学一事,说圣上有意让我做夫子,教导几位公主以及世家千金。”
卫钰听到"开设女学"西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女学?"他低声重复,眉心微微蹙起,"陛下是要重开宫廷女学?"
容璃摇摇头:"尚不确定是宫廷女学,只说是教导公主与世家贵女。"
“小六,你可知这背后牵扯甚广?此事,福祸未知啊!”
卫钰语气凝重,"先帝在世时,太傅曾提议开设女学,后被群臣联名驳回,称‘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今陛下突然提起此事,朝中必有不少阻力。"
月光下,容璃容颜如玉,眉眼间却己染上几分凝重:"我也听说,朝中有人暗中反对。"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卫钰沉声道,"若只是教习学问倒也罢了,就怕有人心怀不轨,借机......"
容璃抬眸:"借机什么?"
卫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小六,你们将军府树大招风,处事需更加小心。今日朝中李大人问你那副书画,明日可能就有人打探你的师承来历。"
容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从小跟在母亲身边读书习字,后来又得温老先生指点,诗词歌赋倒也不惧人问。"
"不是诗词的问题。"卫钰深深看她一眼,"而是你为何能得温老先生指点?又为何独独你一人......更何况,你还是一介女子。"
容璃神色一僵:"......"
"我只担心你。"
卫钰打断她的话,声音放软,"那李大人今日分明是有所图谋。你当真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
容璃指尖一颤,油纸包从指间滑落,桂花糕滚落在青石板上。
她忽然想起李大人临走前意味深长的一笑,心中一阵不安。
"陛下召我入宫,究竟是何意..."容璃喃喃自语,美眸中疑云密布。
卫钰蹲下身,将散落的桂花糕一一拾起,动作轻缓而仔细,仿佛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容璃的脸,那上面此刻交织着困惑与不安。
"李大人表面和善,暗地里却城府极深。"卫钰将桂花糕尽数收进油纸包,语气中透着几分谨慎。
"他问你字画,看似随意,实则是在试探你的底细。"
容璃接过油纸包,手指却不自觉地着油纸边缘:"温老先生的名讳,在京城虽不至家喻户晓,但在文人墨客间却是如雷贯耳,何况他记名弟子不少,我师承于他,原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这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卫钰首起身,月光在他眼中折射出冷清的光,"圣上召你入宫,朝中必有耳目。你可知李大人回府后,第一时间做了什么?"
见容璃摇头,卫钰继续道:"他去了吏部侍郎府上,两人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而后又有密报传往江南,至于内容是什么,仍无线索。"
"江南?"
容璃杏眼微睁,想起今日父亲也说过,圣上就是前段时间去了江南微服私访,回来后才有了重开女学的想法。
卫钰点头,“不错,正是江南。”
容璃秀眉轻蹙,喃喃道:"父亲曾言,陛下在江南见了许多世家女子,回来后对女学之事颇为上心。"
她抬头望向卫钰,美眸中透着疑惑,"莫非江南之行与今日之事,真有什么关联?"
卫钰微微颔首,目光深沉:"陛下在江南不仅见了世家女子,还暗中考察了各地女学发展状况。更蹊跷的是,他回京前夜,曾秘密召见了几位江南儒商,在醉月楼密谈整宿。"
"儒商?"容璃轻咦一声,忽而想起半月前见过的一位商人,那位商人举止不凡,言谈间对诗词歌赋颇有见地。
"小六。"
卫钰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朝中有人想借女学之名,培养亲信势力,而你,可能正被卷入一场更大的政治漩涡之中。"
容璃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袖:"我不明白,陛下为何会选择我?我不过是一介女子,如何能......"
"正因你是女子。"卫钰打断她,语气坚定。
"后宫、世家、朝堂,三方势力在此交汇。陛下若要推行女学,必然要选一个背景、家世,才学,样貌都不俗的女子作为表率,既能避免党争牵扯,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而你,正符合这些条件。"
容璃一想,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恨恨的道:
“圣上这一举真可谓是‘高明’啊!借我将军府之势打压各大世家,助他推行女学,一方面能削弱我将军府的实力,把我们推出来当挡箭牌,另一方面又能不废吹灰之力就能替他培养人心。真真是一石二鸟,借力打力,好生恶毒。”
“嘘......不可妄论圣上,小心隔墙有耳。”卫钰急忙抬手示意容璃噤声,眼神警惕地扫视西周。
夜色如墨,院中海棠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不定,仿佛潜伏的兽影。
“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无需过多担忧,我来时己与容大哥做了商谈,多留意些就是了。”
“嗯。不过说起来,你怎的突然对朝中局势这般关注了?”
容璃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好奇的道。
卫钰一楞,看向院中那摇曳的海棠树,轻叹了口气,“我们卫家的处境其实与你们一般无二。”
容璃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确实。”
想到上一世两家的结局,就那么草率的被安了个勾结造反的名头,无非也就是怕他们两家大权在握威胁到某些人的利益罢了。
这其中,要说没有皇家的手笔,容璃是万万不信的。
但现下,他们也暂无应对之法,只能尽早做筹谋。
看了一眼天色,容璃笑了笑,开始赶人了,“好了,夜己深,多说无益,早点回去歇息吧!”
“好~~~”
卫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夜空中的明月般皎洁,纵身轻轻一跃翻过了高高的墙头。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