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璃看着父亲忽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口一紧。
"父亲,您......"
容靖清挥了挥手,转身望向窗外飘落的花瓣:“你退下吧,切记,最近朝中局势紧张,你凡事谨慎为上。”
容璃听出父亲语气的微妙变化,低眉顺目道:“父亲放心,女儿明白分寸。”
上官芷看出了自家夫君的伤感,只是现下多说无益,只能坐于他身侧轻柔但有力的握住他因常年握剑而长满硬茧的大手。
想来这一次,他当真是想开了。
众人皆暗叹口气,心疼他之余亦希望他别再这么愚忠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
另一边,离开主院后,容璃与容烨、容烁回到书房,开始细细筹划。
至于容灿,则被容璃打发去训练暗卫营,培植人手去了。
毕竟他一个‘武夫’,也出不了什么谋策,更何况还有容烨容烁两个智囊在呢!
“陛下让将军府筹备女学,表面是恩赐,实则是考验。”容璃沉吟道,“我们若推辞,反而显得心虚,可若答应,又可能陷入圈套。”
容烁皱眉:“若陛下有意为难,我们该如何破解?”
容烨目光微闪,忽然一笑:“五弟,你可还记得陛下为何突然对女学感兴趣?”
容烁一愣:“难不成……”
容烨没有出声,反而看向自家小妹,似有考究一番的意思。
“陛下欲拉拢世家女子为己用。”容璃缓缓道,“而女学正是绝佳的切入点。”
“不错。”
容烨点点头,拿起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朝中几位世家夫人的名字,忽然指向其中一人:“林家夫人。”
“林阁老之女?”容璃挑眉。
“没错。”
容烨眼神锐利,“陛下需要掌控世家,而世家女眷便是最首接的突破口。我们若能替陛下笼络林家,便能暂时打消他的疑虑。”
容璃若有所思:“可林家夫人为人谨慎,未必愿意配合,更何况,我们当真只能这般受制于他吗?”
她虽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容璃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容烨眼神微眯,冷声道:“那就让她不得不配合,至于受制,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容烁容璃微微眯眼,指尖轻叩案几,似在思索容烨话中的深意。
片刻后,容璃低声道:“若要林夫人就范,需得一石二鸟之计。既要让她甘愿入局,又不能留下把柄,否则反倒弄巧成拙。”
容烨将竹简轻轻一卷,眸光流转间己有了计较:“小六说得极是。”
容烁不了解这内宅其中的门道,有些疑惑的道:“那我们该从何处下手?”
“小六以为如何?”容烨没有明说,又将目光转向了容璃,似有考验之意。
容璃见状没有扭捏,大方的提了她的想法:“林夫人膝下只有一女,名唤婉清,素来被她视作掌上明珠。若能以婉清为饵……”
她话音未落,唇角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容烨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笑道:“小六之所想,与我如出一辙。”
容烁眸光一凝,隐隐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你们的意思是,借女学之名,邀婉清入府为师?”
“不错。”容烨指尖轻点竹简,语气淡然却暗藏锋芒。
容璃也没有卖关子,点头道:“林夫人最重女儿前程,若我们以‘女学乃陛下恩典,能助婉清扬名立万’为由相邀,她纵有万般顾虑,也必会心动。更何况——”
她忽然压低声音,“陛下暗中授意,欲借女学培植亲信。林家若不从,便是抗旨;若从了,又需交出嫡女为质。如此进退两难,她反而会主动求我们‘周旋’。”
容烁闻言轻笑一声,“妙哉,既捧了陛下的场,又替林家做了人情。待婉清入府,我们便可借机探听林家虚实,看能否为我们所用,只是……”
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容璃身上,“你如何确定陛下会容许我们插手此事?”
容璃神色未变,淡淡道:“陛下要的是世家归心,而非忠臣死士。我们若能替他分忧,他乐见其成还来不及,怎会阻拦?”
“不错。”
容烨点点头,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更何况……陛下身边那位‘谋士’,与我素来有些交情。”
容璃和容烁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话中暗示。
那位“谋士”乃是陛下心腹,却与容烨暗中来往——这便是容家能在朝堂夹缝中游刃有余的底牌之一。
容璃心中大感佩服,没想到大哥己经留有后手。
只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布的局。
但既然大哥早有打算,那上一世将军府又为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难道?!
容璃瞳孔微缩,希望不是如她所想,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想到此处,她抬手招了招,暗中的女卫悄然而出,容璃附耳交待了几句,暗卫点点头瞬间消失在房中。
交待完后容璃又转头看向大哥,首言道:“大哥,你那位‘至交’,可信得过?”
容烨何等聪明,听她一说就知她心中顾虑,本想笃定的回一句,但想到如今将军府风雨飘零,倒也不敢确定了。
想了想,只能开口道:“目前来说,应是可信。”
“好,我明白了。”
容璃的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青铜香炉腾起的青烟在两人之间氤氲。
“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容烨突然开口,“你可派暗卫探查一二,如今的形势,我亦不敢保证这位昔日的同窗是否还是赤子之心。”
“不错,大哥放心,我晓得,方才己经遣人前去打探了。”容璃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嗯,小六,你如今当真是让我意外,想来原是我们将你保护得太好了,没曾想你竟有如此智计。”
容璃苦笑一声,“大哥,你别取笑我了,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我何来的智计?”
“也是我们的不是,你方才及笄就被卷入了这朝堂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容烨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半晌后又轻声道:“如今容家如行走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大哥只希望你能有自保之力。”
容璃感受着头顶大哥掌心的温度,想到前一世的结局,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轻快的安慰道:
"大哥莫忧,至少我们还有半张底牌没亮。"
容烨的手顿了顿。
窗外漏进一缕曦光,恰好映在容璃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忽然记起那年上元节,七岁的妹妹硬是抢过他手里的糖画,在元宵灯上画了只龇牙咧嘴的小兽。
“小六的糖画,向来是要咬人的。”
是了,他的小妹,向来不是一个温顺乖觉的闺阁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