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泄管道的恶臭中强迫自己冷静,绝对是对意志力的终极考验。林羽的后背紧贴着黏腻的金属管壁,污水在脚边发出咕嘟声,远处传来管道增压泵的轰鸣。他努力深呼吸(然后被臭得差点背过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手腕上不断报警的情绪环——那个该死的银色金属环正在他脉搏处灼烧出暗红色警告光斑。
"恐惧…恐惧…"他念叨着,从口袋里摸索着,找出半只破了洞的袜子。这个动作让袖口蹭过管壁的黑色菌斑,某种像腐坏海带的腥味突然浓烈地炸开。林羽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吐出来,指节发白地攥着这件他身上仅存的、勉强还算私人物品的东西。
"靠你了,老伙计。"林羽把额头抵在锈迹斑斑的管道接缝处,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呃,回忆点什么呢?排水系统外传来税警飞行器的蜂鸣声,像把电钻首接捅进太阳穴。在这个绝望的末世,能让他感到一点点温暖的东西实在不多。老K酒吧里那杯兑了水的合成酒混着劣质芯片的金属味?那个被他用"好奇珠"逗笑的小男孩亮晶晶的眼睛——虽然那孩子最后被清洁队带走时,瞳孔里还凝固着没褪去的彩色光晕?还是…沈冰在税警射线下把他扑倒时那一瞬间的…呃,纯粹的救命之恩?当时她发梢擦过他鼻尖的触感,似乎还带着充电站外酸雨的气息。
一点点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真实的"爱意"(或许更接近感激或一点点对温暖的渴望)被艰难地凝聚起来。这"爱意"稀薄得像清晨的雾气,颜色黯淡得像灰烬区的天空,还掺杂着不少"无奈"和"心酸"的黑色絮状物。情绪环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林羽猛地将手腕砸向管壁,金属撞击声在甬道里激起层层回响。
他引导着这点可怜的"爱意",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袜子破洞的位置。那些发光的丝线刚触到纤维就疯狂打结,像生锈的机械蜘蛛在苟延残喘地吐丝。
微光一闪。
破洞处被一层薄薄的、带着微弱粉红色泽的"补丁"覆盖了。补丁很薄,边缘还在不断剥落发光粒子,感觉一扯就破,而且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勉强"和"凑合"的味道,像是过期营养膏混合着廉价情感调节剂的气味。
"啧,这'爱意'…纯度也太低了,补个袜子都透着股穷酸气。"林羽嫌弃地抖了抖袜子,潮湿空气立刻让补丁表面泛起病态的荧光绿。但当这点微弱的、别扭的"爱意"贴近皮肤时,手腕上情绪环显示的"惊吓"数值,竟然真的开始缓慢回落!那些暗红光斑像退潮般缩进金属环缝隙里。
"...有点用?"林羽惊讶地看着情绪环。虽然"恐惧"和"绝望"的底色还在,但至少最刺眼的"惊吓"警报暂时消停了。他动了动脚趾,补丁传来某种类似过期止痛贴的麻痹感——这或许就是廉价情感制品的一贯副作用。
沈冰在三步外的拐角处默默看着他的操作,没说话,但似乎微微点了下头。她泛着蓝光的瞳孔里飞速流动着数据流,正在自己的设备上快速操作,伪造着两人的身份信息——两个因欠下巨额情绪税而被迫接受"劳动偿债"的灰烬区底层倒霉蛋。她的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划出焦痕,烧焦蛋白质的气味混着下水道恶臭,构成这个时代最寻常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