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林羽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浸在深水泥潭里的破布，每一寸灵魂都灌满了铅。耳边似乎有遥远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
“…生命体征…稳定…精神力透支…严重…脑波活动…异常活跃？像在做梦…”
“…屏障…残余分析…惰性粒子融合度…超预期…管道废料…起了关键作用…”
“…他…在嘟囔什么？‘报销’？‘管道费’？…这混蛋…”
沈冰？还有…老K？
林羽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刚才那场疯狂的对决。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的灰色空间里，脚下是流淌的、粘稠的“麻木”河流。无数灰色的光点（人们的情绪）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河流。他伸出双手（戴着那副发光的手套），笨拙地想要引导它们。
“第一步：收集。”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像是沈冰的电子音教学版，“目标情绪：惰性‘麻木’。来源：广泛但低效。需建立精神共鸣网络，扩大接收带宽。”林羽看到自己的精神力像蛛网般散开，勉强连接上那些灰色的光点。好累…像在泥潭里跑跋涉
“第二步：提纯与塑形。”教学音继续，“去除杂质（恐惧、悲伤）。利用精神力挤压、引导…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绝望’粒子！建议隔离！…错误指令！强行引入！作为‘结构强化剂’？！”林羽看到自己像个疯狂的泥瓦匠，把冰冷的黑色“绝望”沙砾，粗暴地掺进灰色的“麻木”泥浆里，用力搅拌。每一次搅拌，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精神的剧痛。
“第三步：形态固化与能量引导。”教学音似乎带上了点一丝奈，“目标形态：大型曲面护盾。核心要求：高密度惰性，低情绪活性。警告！精神力输出过载！结构稳定性下降！…寻找环境强化点…检测到高惰性情绪富集区（废弃管道）…启动非法接管程序…”
林羽看到自己像个蹩脚的指醉汉挥家，拼命挥舞手臂，引导着那团沉重的、冒着黑气的灰色“泥石流”，歪歪扭扭地冲向一个发着冰冷幽光的巨大洞口（管道）。每一步都无比艰难，那“泥石流”随时要散分崩离析
“第西步：能量对抗与维持。”教学音变得尖锐，“遭遇高能‘愉悦’粒子流冲击！护盾核心区应力超标！惰性粒子被中和！…启用环境补充源（管道惰性废料流）…融合…加固…维持临界点…”
轰！粉红色的洪流撞了上来！灰色的护盾剧烈扭曲、变薄，黑色的绝望粒子疯狂闪烁。就在即将崩溃的刹那，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灰色洪流（管道废料）汹涌注入！瞬间给濒死的护盾镀上了一层更厚、更“死气沉沉”的硬壳！粉红色的洪流被死死顶住，最终不甘地溃散…
“第五步：…”教学音似乎卡壳了，最后变成一句模糊的吐槽，“…非标准流程…能耗评估：灾难级…建议操作者：立即就医并心理干预…”
画面破碎。
林羽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溺水者浮出水面，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灯光下斑驳的混凝土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年酒香和…老K的烟味？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折叠床上，身上盖着件带着机油味的旧外套。不远处，沈冰正背对着他，在一堆闪烁的仪器前忙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老K则叼着烟斗，坐在一个倒扣的酒桶上，眯着眼看着一个屏幕。
“醒了？”老K头也没回，吐了个烟圈，“恭喜你，‘护盾编织速成班’优秀学员？虽然作品丑得像一坨会飞的工业废料，但…效果拔群。”
沈冰停下敲击，转过身。她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比林羽还重，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个平板，走到林羽床边，把屏幕怼到他眼前。
屏上是一张高空的卫星（或无人机）拍摄的照片。灰烬7区东南，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深灰色圆形区域清晰可见，像一块丑陋的伤疤。而在“伤疤”中心，正是那个废弃的沉淀池管道入口。管道口周围的地面和残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仿佛沥青干涸后的深灰色物质——那是他“护盾”崩溃后留下的残骸。
在“伤疤”之外，大片区域被柔和的粉红色覆盖，如同铺了一层梦幻的地毯。而在“伤疤”之内，粉红色被彻底隔绝，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林羽呆呆地看着照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微微颤抖、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手。
“…入门教学…结束了？”他声音嘶哑地问，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沈冰终于开口，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结束了。成绩是…你，还有那片区域里没变成白痴的几百号人，活下来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的‘非法接管管道费’和‘精神损失费’账单，我记下建档”
林羽看着照片上那块自己亲手“编织”出来的、丑陋却救命的灰色伤疤，又看了看沈冰认真的表情和老K戏谑的眼神，憋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
“…这课…学费真他妈贵…能分期吗？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