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刑场上的地冰凉
刑场的地冰凉，血味儿呛鼻子。我被两条大汉架着，对面是口敞开的薄棺材。
穿呢子制服的老徐——这儿的狱长——叼了根哈德门烟，小看守赶紧给他点上。他吐了口烟圈儿，慢悠悠问：“青鸟，还有啥想说的？看在往日情分，给你个体面。”
我这脑子里嗡嗡的，原主“青鸟”的记忆炸了锅：代号青鸟，接头点茶楼雅座，城防图……最后是被那个管仓库钥匙的瘪三，用个刻着“玉堂春”的打火机点烟时给卖了！
死到临头，求生本能占了上风。我喉咙里滚着血沫子，嘶吼出来：“红——梅花开——”
这声暗号砸出去，老徐点烟的动作僵了。那烟卷离嘴也就一寸远。
他猛地抬头，眼刀子像冰锥一样扎我。时间凝固了。
下一秒，他狠狠地把烟头摁在旁边的木头板车上，火星子乱溅。右手唰地抬起，勃朗宁手枪那冰冷的管子，稳准狠地顶住了我脑门儿正中，压得头骨生疼。
“同志……”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你被捕了。”
这几个字把我最后那点侥幸也砸碎了。原主记忆里一些最深埋的碎片猛地涌上来：昏暗油灯下的小屋，他递过来的酒杯，那句命令——“‘红梅花开’之后，等天亮……”。
操！想起来了！这人，狱长老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狱卒头子。他就是“青鸟”唯一、最核心、掌握着所有生死的单线上线！那个接收所有绝密情报的人！
心一下子凉到底，又气得发抖。我死死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像从牙缝里磨出来：“老徐……行刑日，怎么他妈提前了？……”眼睛扫过他制服领子上一点蹭到的、模糊的胭脂红印子——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他眼底冰得像深潭，手指在扳机上轻轻蹭了一下，没半分犹豫：“因为你‘自己人’招了。新密码暴露了一半。我们怀疑……”枪口往前又送了送，“……你‘青鸟’，折了翅膀。变节了。”
“操……”我刚骂出声，他那扣着扳机的手指就要往下压。
就在那千钧一发、子弹就要钻进脑子的瞬间，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嗓子眼里发出一串嘶哑、跑调、根本不成调的动静——不是暗号，是当年在上海滩最落魄时，我俩都爱哼的一首苏联小调！像被踩了脖子的鸡！
“砰！”声音不是从老徐的枪里来的！巨响震得地皮都一颤，是从刑场大门方向炸开的！浓烟火光冲天！
“杀——给青鸟同志报仇！”混乱的喊杀声撕破烟雾，一群人影带着武器冲了进来！是真正的同志！来抢尸？还是灭口？搞不清！
架我的两个大汉瞬间绷紧肌肉想把我摁倒。混乱中，老徐那稳稳顶着我额头的枪管，却微妙地、悄无声息地往下滑落了寸许。
那带着硝烟味儿的嘴唇，几乎贴到我耳朵边，声音低得像幽灵：“唱走音了，青鸟同志……‘红梅花开’——”他顿了顿，寒气钻进耳朵眼儿，“——该接下一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