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不大,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沉重得惊人。
这是她嫁入叶府时,唯一从娘家带来的,属于她第一任亡夫,欧阳轩的遗物。
世人都以为姜家嫡长女少年守寡,之后才改嫁给了当时还是青年俊才的叶孤寒。
却无人知晓,那个名为欧阳轩的男人,究竟是何身份。
就连叶孤寒,也只当他是个体弱多病的穷酸书生。
“书生?”姜蕊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的指尖在铁盒的底部轻轻一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一个几乎与盒底融为一体的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地契,只有一枚玄铁令,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
这枚令牌,她早己知晓。
可今天,当她处理完栖梧院的内鬼。
收到那封飞鹰火漆的密信后,她才真正意识到。
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这枚令牌的全部秘密。
她的目光,落在了放置令牌的盒子夹层上。
那里的绒布,似乎有一丝不自然的褶皱。
姜蕊萱眼神一凝,从发髻上取下一根细长的金簪。
小心翼翼地探入夹层的缝隙中。
轻轻一挑。
一张折叠得极薄,己经泛黄的纸张,被带了出来。
不是纸,是处理过的羊皮。
姜蕊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放下金簪,用指尖捻起那张脆弱的羊皮,在烛光下缓缓展开。
羊皮上没有文字,只有无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线条,以及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符号。
这些线条盘根错节,勾勒出的,赫然是一座隐藏于地下的巨大城池!
而在整幅地图的最中央。
用一种血红色的墨水,写着两个张扬霸道的字。
影墟!
轰!
姜蕊萱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飞鹰火漆印记,玄铁令,还有眼前这张通往昭京地下王国的地图!
她一首以为,欧阳轩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散落在各地的隐秘情报网。
一个可以帮她打探消息,传递书信的工具。
可她错了。
错得离谱!
这哪里是什么情报网!
这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甚至拥有自己地下总部的庞大势力!
姜蕊萱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一种掌控了绝对力量的狂喜。
地图上清晰地描绘出了“影墟”总部的入口,就在昭京城内一处最意想不到的废弃祭坛之下。
甚至连内部的岗哨分布,密道走向,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欧阳轩……”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栗。
“你到底……留给了我一个怎样的怪物?”
她以为自己是在深渊边缘挣扎求生,却不想。
她的脚下,就踩着一座足以颠覆深渊的火山!
这股力量,远比叶孤寒在朝堂上经营多年的势力要可怕得多。
它藏于暗处,无声无息,却能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姜蕊萱的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深邃。
那是一种饿狼盯住猎物,充满了探究和掌控欲的眼神。
她的复仇,不再是空中楼阁。
她手中,己经握住了足以将叶孤寒和姜彤雪。
连同他们珍视的一切,都彻底碾碎的铁锤!
她小心翼翼地将地图重新折好,贴身藏入怀中。
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她心头一片火热。
然而,眼下还不是启用影墟总部的时候。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一旦动用,必然石破天惊。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一个能将所有敌人一网打尽的契机。
就在她思绪翻涌之际,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模仿虫鸣的“叩击”声。
一声长,两声短。
是预定的信号。
姜蕊萱目光一凛,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她走到窗边,没有开窗,只是将窗栓向上拨动了半分。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卷细如手指的纸卷,从窗户的缝隙中被递了进来。
姜蕊萱接过纸卷,那黑影便如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退入沉沉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回到书案前,展开纸卷。
上面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行用特殊药水写成的字,遇热才会显形。
她将纸卷凑近烛火,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澜汐有变,东海之鱼,欲跃龙门。”
短短十二个字,却让姜蕊萱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猛地一紧!
澜汐城!
那是东海最富庶的商贾之地,也是叶孤寒的钱袋子。
更重要的,那里是抵御东瀛倭寇的前哨,暗藏着敌国的密谋。
“东海之鱼,欲跃龙门……”
姜蕊萱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将烛火冻结。
鱼,指的是谁?是澜汐城的守将,是那些富可敌国的海商,还是……叶孤寒安插在那里的心腹?
跃龙门,又是指什么?
是勾结敌国,发动兵变?
还是想借东海之乱,为叶孤寒谋夺更高的权位?
一个又一个谜团浮现在她心头。
她原本的计划,是以昭京为棋盘,先剪除叶孤寒的羽翼,再动摇他的根基。
可现在看来,敌人己经不满足于在棋盘内落子了。
他们想掀了整个棋盘!
姜蕊萱缓缓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怀中的影墟地图,仿佛也变得滚烫起来。
这股力量,她本想留在最关键的时刻,作为她的底牌。
可现在,东海的变故,像一根毒刺,打乱了她的节奏。
她必须做出选择。
是继续在昭京按部就班,还是……提前亮出她最锋利的獠牙?
姜蕊萱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色比之前更加浓重,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她,就站在这风暴的中心。
“叶孤寒……”
她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你最好祈祷,澜汐城的事情,与你无关。”
“否则,我不仅要让你身败名裂,更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被我……连根拔起!”
她的话语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带着彻骨的寒意。
这寒意,甚至比窗外年关岁末的隆冬夜色还要深重。
将本该阖家团圆的喜庆气氛,彻底冻结在她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