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捻着那张从影墟传来的密报。
纸上“澜汐有变,东海之鱼,欲跃龙门”十二个字,仿佛十二根淬毒的冰针,扎得她血脉刺痛。
她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
澜汐城,那座用金银与欲望堆砌起来的东海明珠,即将成为吞噬一切的漩涡。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传来那模仿虫鸣的暗号,比上一次更加急促。
一声长,三声短。
这是最高等级的警讯!
姜蕊萱心中猛地一沉,快步走到窗边,依着旧法将窗栓拨动半分。
这一次,递进来的不再是纸卷,而是一枚被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管。
她接过竹管,那黑影甚至没有片刻停留,便消失在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回到灯下,姜蕊萱用金簪挑开火漆,倒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凑近烛火,一行小字如鬼魅般浮现。
“帝令,叶孤寒,腊月廿八,巡防澜汐,会晤贵客。”
短短十六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姜蕊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是了!
就是这次!
前世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一次所谓的“巡查海防”。
叶孤寒在澜汐城,与来自敌国的密使搭上了线。
所谓的“贵客”,根本就是披着商人外衣的敌国间谍!
从那以后,叶孤寒便开始利用兵部尚书的职权。
将北境的军械、粮草、布防图,源源不断地通过澜汐城的海路,倒卖给翰昌国。
他用将士们的鲜血和性命,换取了敌国支持他谋朝篡位的承诺!
最终,北境寒阙关大败,数十万将士埋骨沙场,其中就包括她那远在边关,刚刚崭露头角的次子,叶流城!
“嗬……”
姜蕊萱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困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抠出了几个血印。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那张写着密令的纸条。
她死死盯着“澜汐城”三个字,那字迹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成一张张嘲讽的、狰狞的脸。
她不能让历史重演!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孤寒,再次踏上那条通敌卖国的死路!
她必须去!
她必须亲眼盯着他,在他与敌国密使交易的现场,抓住他叛国的铁证!
这股决绝的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整个心脏。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和……女人身上的脂粉香。
是叶孤寒回来了。
从他最喜欢去的销金窟,醉月楼回来了。
姜蕊萱迅速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撮飞灰,这才将所有的情绪敛入眼底,恢复了那副温婉恭顺的模样。
门被推开,裹挟着一身寒气的叶孤寒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桌边等候的妻子,自顾自地解下身上的大氅,语气里满是不耐。
“这么晚了,还不睡?”
姜蕊萱起身,为他端上一碗早己温好的参汤,声音柔和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夫君为国事操劳,妾身心中挂念,自然睡不着。”
叶孤寒接过汤碗,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少拿这些话来烦我,朝堂上的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锋,他一如既往地轻蔑。
姜蕊萱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依旧浅浅地笑着,为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
“夫君误会了,妾身怎敢打听国事。”
她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他的领口,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只是听府里的下人说,您不日便要远行,前往东海澜汐城?”
叶孤寒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猛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谁准你听这些闲言碎语的?是哪个奴才这么多嘴!”
他的力气极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姜蕊萱疼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抬起头,迎上他满是猜忌的目光。
“夫君,您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也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等大事,下人们都在传,妾身身为您的妻子,怎会不知?我……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看着她这副柔弱的样子,叶孤寒眼中的警惕才稍稍褪去,但语气依旧冰冷。
“一次寻常的巡防,有何可担心的?妇人之见!”
他甩开她的手,转身欲走。
“管好孩子,管好这个家,就是你的本分。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姜蕊萱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叶孤寒的耳中。
“夫君,请带我同去。”
叶孤寒的背影僵硬如铁。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迸射出骇人的寒光,死死锁在姜蕊萱脸上。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将人冻伤的寒气。
姜蕊萱垂下眼帘,避开他审视的锋芒,将手腕从他松开的桎梏中轻轻抽出。
那被捏出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将那句让他震惊的话,用一种更轻、却更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夫君,妾身想与您同去澜汐城。”
“呵。”
叶孤寒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他踱步上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姜蕊萱完全笼罩。
“你去澜汐城?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海途颠簸,风浪险恶,不是你这种养在深闺的妇人该去的地方!”
这是他惯用的轻蔑,是他维持掌控的武器。
姜蕊萱没有反驳,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语气温顺得像一只驯服的猫。
“夫君教训的是,妾身一介女流,自然不懂行军布防的艰辛。”
她顿了顿,抬起头,一双水眸首视着他,话锋陡然一转。